第22章 大婚(三合一)(第5/6頁)

尉遲越下了車,心裏早已不耐煩至極,卻不得不按照禮制與沈大郎答拜再三。

偏偏沈大郎想在太子殿下表現一二,在禮數之外就自行發揮,加了許多無謂的浮詞,果然一番苦心沒白費,叫尉遲越在心裏牢牢記上了一筆。

幸好沈大郎也不敢造次,略作發揮,展現了一下自己斐然的文采便見好就收。

尉遲越迫不及待地從掌畜者手中接過一對大雁。

皇太子大婚用的大雁,自是膘肥體壯,悍勇不凡,雖然被五花大綁,仍舊不肯坐以待斃,就在尉遲越伸手去抓的當兒,其中一只突然爆起,撲騰著翅膀,照著尉遲越的手背就是狠狠一下。

尉遲越只覺手背像被錘子砸了一下,輕嘶一聲縮回手,低頭一看,只見已被啄出了血。

皇太子大婚見血,這怎麽看都不像是吉兆。

掌畜人嚇得幾乎魂飛魄散,匍匐在地上,抖得篩糠似的。

尉遲越瞪了那膽敢造次的肥雁一眼,然而他遇上的這只卻是只不畏強權的雁中豪傑,沖他大叫一聲:“嘎!”

尉遲越無法,心說難道我還和一只鳥計較?便問那掌畜人:“這只是公雁是母雁?”

掌畜人不知太子殿下問這個是何用意,抖抖索索地答是母的。

尉遲越點點頭道:“那便不打緊。”

掌畜人也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不打緊,只稀裏糊塗地知道,腦袋是不用搬家了。

尉遲越從懷裏抽出條帕子,叫身邊黃門替他草草包紮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提起兩只大雁。

在場眾人無不欽佩太子殿下的翩翩風度和雅量。

尉遲越同情地看了一眼公雁,娶了那樣一只悍婦,想來也是雁生多艱。

他提著對雁,跟著禮官,領著隨從,昂首闊步地繞過屏門,穿過過廳,來到沈家正院,一眼便看見頭戴花釵、身穿褕翟衣的沈氏,在一眾宮中女官、傅姆和婢女的簇擁下,款步從東房走出來。

待她站定,尉遲越打眼一瞧,不由皺了皺眉頭,沈氏今日塗了厚厚的脂粉,她本就面如敷粉,唇似塗朱,眉不描而黛,如新柳遠岫。

偏生一張清水出芙蓉的臉,叫人塗得五彩斑斕,兩條柳眉被塗得又粗又濃,活像兩條臥蠶,臉上不知敷了幾斤胡粉,偏偏雙頰畫了兩坨赤紅,額頭又塗了黃粉,再是天生麗質,也經不住這般糟蹋。

尉遲越此時的心情,就像是歷經重關尋來一塊美玉,卻發現美玉上叫人用朱漆塗了只王八。

他腹誹沈宜秋妝容的時候,沈宜秋也在冷眼打量他。

尉遲越身著袞衣,頭戴冕冠,他素來人五人六,此時人靠衣裝,更是十分像樣,說一句人中龍鳳真不為過。

沈宜秋暗暗嘆息,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尉遲越這副皮囊真是無可挑剔,換了任何一個豆蔻之年的少女,恐怕都難免動一動心。

可惜他們做過一世夫妻,對著這張臉生不出半點憧憬和幻想。

見他蹙眉,沈宜秋心道果然,這一世不知張皇後做了什麽,他似乎更加嫌惡自己。

她記得上輩子尉遲越來親迎時,雖然臉上也沒什麽喜色,但至少沒有這樣不加掩飾地露出厭棄之色。

沈宜秋暗自慶幸,如此甚好,本來她以為要讓尉遲越徹底厭惡她,還得費上一番功夫,哪知道開局便如此順利,她不由對未來的日子生出了一點向往之情。

尉遲越對自己的嬪妃向來寬容,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不受寵的嬪妃,也不會動輒將人打入冷宮——東宮也有僻靜的宮院,但是因為久不住人,年久失修,尉遲越壓根不舍得費這個錢去修繕。

便是妃嬪犯了錯,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事,多半就是罰俸和禁足。

惹得他不快了,他不想見到你,不再來你的宮裏,那便等同於打入冷宮了。

別人唯恐不得君王寵眷,沈宜秋卻是求之不得。

宮中有美酒佳肴,有瓊樓玉宇,有林泉草木,有香草名花,喜歡讀書的,藏書樓中汗牛充棟,一輩子也看不完,要說這樣的日子難捱,恐怕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

後宮女子的不幸,多來自於求不得,無論是名位還是君王的寵幸,一旦有所求,心中便有掛礙,一喜一悲都被別人牽動著,再沒有自在可言。

沈宜秋走了十二年的彎路,直到一頭撞在尉遲越的棺材上,才明白這個道理。

好在這輩子才剛開始。

思及此,她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滿懷希望地上了厭翟車。

尉遲越看在眼裏,心中微感得意,沈氏嫁給自己果然還是歡喜的吧。

他看了自己袞衣上的紋章,料想今日自己這端重英偉的風姿,定然已深深鐫刻在了沈氏的心裏。

兩人各自乘了輅往東宮行去,沈氏族人在後面跟從相送。

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廣衢,一路行至東宮,天色已經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