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3頁)

如今同指揮使府有關的事,老太太都喜歡交代她,她沒有從頭經辦那些,中途又打發她去安排,她也只好糊裏糊塗應了,從西花廳退了出來。

會客的園子到後面的小院,有一箭遠的距離,青磚甬道兩頭吊著燈籠,遠遠能看見對面的光,但走到半當中的時候卻是伸手不見五指。清圓讓人取了盞小燈來,拳頭大的一團光,恰能照亮腳下的路,又不會過於引人注目。

初夏時節日長,加之先前辦了一輪宴席,等席散了,時候已經很晚了。夜一深,夜色便濃得像墨一樣,她匆匆往前走,不妨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一轉一推間,把她壓在了墻上。

清圓吃了一驚,正要問是誰,一股酒香撲面而來。手上的小燈被人打落了,磕托一聲,落在腳旁。

“四姑娘上哪兒去?”他拖著長腔問,唇齒間有慵懶的味道。

清圓原本就驚慌失措,聽清了他的聲音愈發毛骨悚然,“殿帥?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他沒有應她,手上力道用得大,壓著她的肩頭,讓她動彈不得。

清圓知道他喝多了,雖不至於完全醉,只怕也酒上了頭,總有七八分了。

“殿帥,後面是內宅,你走錯地方了。”她努力平穩住氣息,往來處指了指,“那裏……你順著甬道往那裏去,出了隨墻門就是宴客的院子。”

他仍舊不應她,腳下的燈已經熄滅了,清圓大睜著眼睛,待適應了黑暗,才看見他肩披冷月,那高大的輪廓像山一樣,慢慢湊過來,湊成一個曖昧的姿勢,在她頸間吸了口馨香。

她嚇得心都擰起來了,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無禮地對待過。眼下夜黑風高,又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倘或宣揚起來,她女孩兒家的名聲還怎麽顧得成?但不聲張,只怕又要吃啞巴虧,她只得和緩了語調同他打商量,“殿帥要是不認路,我送殿帥回花廳吧。”

結果他嗤地一笑,“四姑娘似乎很怕沈潤。”

他就在她耳畔說話,低低的耳語像羽毛撩撥在心上。清圓心頭擂鼓一樣,勉強定了神道:“我不是怕殿帥,是為顧全殿帥的威名。瓜田李下的,叫人誤會便不好了。”

“怕人誤會……”他嗡噥著說,口齒有些不清了,手在腰間摸索,用力拽下懸掛的玉佩塞進她手裏,“這個給你。”

清圓啞然,遲疑了下問:“殿帥,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他不答,又到另一邊去摸索,但撕扯半天沒能扯下來,搖搖晃晃說:“沒了,就這個吧。”

清圓想這是真的醉得不輕了,走錯了地方,還亂送人東西。但他醉了,她卻不能拿他當醉鬼,手裏的東西摸著像個佩,這種貼身的物件無論如何不能接著,便試圖塞回他手裏,“殿帥,你的東西掉了,快收好。”

他頓了下,似乎明白過來,“嫌少?”說著又往自己腰間摸索。

清圓擔心他會把身上的東西全塞給她,忙說夠了夠了,手裏托著那個燙手的山芋,人像繡在了籠子上的青銅鳥。

他滿意了,微微撤後身子,輕聲一笑,對待部下似的在她肩頭拍了拍,然後歪歪斜斜往花廳方向去了。

剛才的奇遇像個夢,要不是手裏沉甸甸的分量依然在,真要當夢去處理了。清圓拿足尖踢了踢,踢到那個落在地上的小燈,嘆著氣把它撿了起來。跨院的燈籠高懸,光照不到她這裏,她只得摸著墻前行,心裏只顧懊惱,不該依著老太太的意思辦事。要是身邊有抱弦陪著,剛才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所幸沒人知道,她暗暗想,受了冒犯不與人說,這是姑娘顧全清譽的無奈之舉。但這東西又該怎麽辦呢……

終於走到跨院門前,她攤開手看,掌心臥著一塊獸面透雕玉佩,饕餮的紋理兇悍而貪婪,炯炯的一雙眼睛盯著她,活像要吃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