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3頁)

謝紓怔了怔,隱約覺察出來,殿前司屢次扣押他的奏本,原因可能就在此處。

若說交情,當年也算同科,哪能半點來往也沒有。早前他去劍南道任刺史前曾在京中供職,那時和沈知白共處,親兄熱弟嘴上熱絡非常。後來他調往巴蜀,漸漸和京中斷了聯系,直到沈知白卷入立儲風波,他也只是聽過則罷,至多嗟嘆一番,終也幫不上什麽忙。

如今沈潤話裏咄咄相逼,他不免要細思量,“我與令尊當初確實甚有交情,可惜天兆三年我調往巴蜀,京中的人事便疏遠了。”

花廳前垂掛的竹簾噠噠叩擊著抱柱,簾下透進的天光,打在滴水下的一盆雲竹上。花廳裏靜下來,浩大的靜謐,讓人感到窒息。隔了很久,才聽沈潤發出短促的一聲輕笑,“其實我們兄弟和節使也曾有過交集,不過當年節使軍務如山,並未留意我們罷了。”

謝紓遲疑了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卻半點印象也沒有了。”

沈潤笑道:“當初我們兄弟因父親獲罪,罰入軍中服役,裏頭有兩年光景,就在節使所率的劍門關。”

謝紓腦子裏嗡地一聲響,之前竟忘得一幹二凈了,經他一提點才想起來,似乎有過這麽回事。沈家兄弟輾轉托人向他遞話,希望能得他關照提拔,他那時一則忙,二則料想這樣獲罪的人家,很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便沒有去兜搭。誰知風水輪流轉,自己走窄了,恰好又犯在沈潤手裏,看來莫欺少年窮,這句話果然半點不錯啊。

但這些心知肚明就罷了,嘴上怎麽能承認!謝紓詫然道:“竟有這樣的事?那你們怎麽不來找我?憑著我和令尊的交情,無論如何也要提攜你們,至少讓你們少受些苦啊。”

所有高官都有兩副面孔,一張對權貴,一張對白丁。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初的不念舊情早就可以裝傻充愣遮掩過去,沈潤深知道這些人的秉性,再去計較人家絕不絕情,已經沒有必要了。

他淡淡一哂,“彼時我們身份尷尬,攀附節使,只會給節使添麻煩。原以為沒有機會結識,不曾想昨晚令愛登門,真讓我始料未及。其實節使何必兜這麽大的圈子,直接找我,豈不省心?”

謝紓品出了他話裏的嘲諷,現在的局面就像當年一樣,只是有求於人的變成了自己。

沈潤站起身,慢慢在地心踱了兩步,“節使可能還不知道,聖人有意派遣付春山領兵攻打石堡城,這道政命一出,節使的地位恐怕就不保了。”

他含著一點笑,分明一派柔和面貌,眼中卻寒光瀲灩。謝紓啞然看著他,心裏很明白,一旦有人能頂替自己出征,不惜一切代價讓聖人找回當初丟失的面子,那麽付春山加官進爵,自己必落個撤職查辦的下場。

沈潤看他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嚇也嚇得夠了,便笑道:“今天風和日麗,是個赴宴的好日子,既然節使誠意相邀,沈某怎麽能不識擡舉呢。節使先行一步籌備,等時候差不多了,沈某再帶兄弟們前來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