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老臉(第2/4頁)

“正是如此,”徐步陽撓頭,“現在我們有了四十年前□□的方子,唯一要做的就是根據藥方來制解藥。其實過程不復雜,就是搜集起來費事,做出來也要找人嘗試藥效,一來二去的太耗時間。”

方瓊雖然底子好,但誰也不知道這毒性會什麽時候發作,要是在節骨眼上掉鏈子,她這個主要負責的醫師也沒臉見人了。

羅敷拿筆把兩張方子都工工整整地抄寫一遍,“我回去再看。”

“伸手。”徐步陽把紙張堆在一旁,板著臉命令她。

羅敷沒辦法,乖乖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俗話說醫者不自醫,師妹倒是很自覺嘛……”他優哉遊哉地道,診了一會兒,臉色卻轉而微沉,“你自己清楚吧?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你送個叫不醒的新娘子給他?”

羅敷擡頭望望房梁。

“河鼓衛不看著你就怪了。咱還能更大點聲——”

“行了,我又不是沒控制過。”她有點煩躁,“需要的幾味藥材都在路上,山高水遠的,總得耐心等一等。”

徐步陽快抓狂了,哭喪著臉:“你還等?天哪,師妹你心怎麽這麽寬,分咱一半好不?”

“誰知道過多久才成親……”羅敷一出口便愣住了,半天沒往後接,弄得徐步陽也十分尷尬。

“好了,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們都不會讓你出事,師兄的小命還系在你身上。”

羅敷想要解釋,“大概遇上的問題太多,所以心裏總是不安穩……我也想盡快,可儀式還要籌備很多天呢。”

徐步陽單了一輩子,搞不懂這些年輕人的思路,只訕訕地轉移話題:

“他是要明媒正娶吧,要嫁資的時候記得問太皇太後還有沒有剩下的木芝,天底下還有什麽藥庫比宮裏頭的更齊全?”

太皇太後……

新婦出嫁,都是要拜別家人的。她的家人從始至終,只有祖母一個而已。

*

羅敷稍有些疲憊,下了車就往殿裏走。時辰還早,樹影還沒有映上台階,沉香殿裏靜靜的。

她來時路過雍寧宮,那是他母親從前的居所,現在人去樓空,只有宮女按時打掃。她沒有進去看過,事實上齊宮中的宮殿她只去過兩處,別的一概不清楚。王放好像覺得只有她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才安心,說讓她從雍寧宮和靜徽宮挑一處也是開玩笑的,然而她此時突然想到如果要遵禮制,就得住進原先皇後的屋子。她一直沒有自覺的意識,也許是因為他表現得太像一個普通的男人,作為夫妻,同床共枕天經地義,但作為帝後,在外人眼裏會很奇怪吧。

他們會認為身份真正尊貴的人是不能受情感驅使的,相敬如賓才是最好的方式。

申時都不到,王放竟然回來了。他跪坐在書案後,面前亂的不行,墨汁濺了幾滴在白色的絹帛上。

他擡頭看她,如常地微笑,“初靄剛走,還沒來得及讓人收拾。回京後你沒去看過她幾次,她吃醋了。”

羅敷頗為無奈:“要是經常往流玉宮跑,就換成你不舒服了,我這是為了維持平衡。”

“大言不慚。”他評價了幾個字,喚她過去喝藥。

“已經運過來了?這麽快!”羅敷看著自己要求的幾味藥材變成了顏色不善的湯汁,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事實。

王放“嗯”了下,低頭批奏章,“謹遵懿旨。”

她盯著那湯藥,下定決心,彈指的功夫就把它們全灌下了肚子。

明繡端來溫水讓她漱口,她磨磨蹭蹭地整飭完畢,等人都下去了,趴在案上對他說:

“方才看見雍寧宮掛了新燈籠,灑掃的人也增多了,是不是要修繕?”

他放下手中的東西,端詳著她懶洋洋的眉眼,目光似要看到她骨頭裏去。

“不修。總算要成婚了,添幾盞新燈知會母親一聲。房子是她熟悉的樣子,父親沒動,我也不願動了。”

她道:“這樣啊。今天能不能在雍寧宮住一晚?去年八月份就在宮中當值了,到現在只跑過幾個屋子,連路都認不全,實在慚愧。”

王放似是為難,嘆氣道:“我們兩人晚上住進去是否不妥……擾了她清凈。”

“你滿腦子在想什麽!”羅敷在他對面正襟危坐,用最嚴肅的語氣說:“就我一個人,總要熟悉熟悉周圍環境,這是應該做的。”

見他依然未肯首,她放軟了聲音,“正好你要知會她一聲,我連母親大人的牌位都沒有見過呢。”

“母親大人”四字甫一入耳,他凝視著她的黑眸閃了閃,開口便溫柔到極致。

“依你。”

去雍寧宮的路不長,羅敷步履卻極快,到了院門處捂著嘴咳嗽幾聲,緩步走了進去。

晚霞如同水裏洇開的胭脂,曼然描畫著西天的雲朵。高高的樓閣和連綿的屋脊在夕陽下異常寂靜,院子裏沒有風,也沒有人語,一線飄渺的叮當聲從遙遠的金黑色剪影中傳來,悠悠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