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小可憐(第2/3頁)

摸黑走了好幾天的路,拉車的馬也很疲倦,在山腳下稍作休息後就開始爬山。山路崎嶇難行,得靠腳走,羅敷撿了根樹枝當手杖,撐著爬了大半天。

陽光驅散濃密的霧,山林裏的景色煥然一新。隊伍順著水源尋了處隱蔽的台地安營紮寨,營地外灑了一圈避蛇蟲的藥粉,一個帳篷裏能睡三四人,軍醫們把位置好的讓給了羅敷和明繡。帳篷形態很小,都分散在附近,如果不是有篝火和灶,遠遠地看不出異樣。

安頓完天都黑了,余守中向領頭帶隊的百戶詢問,得知接下來幾天不用挪動,只等大部隊來後再作安排。羅敷難得清閑,聽說士兵們用完飯在河裏洗澡,頓時覺得身上哪兒都不舒服。

她立刻決定趁還能看清路,帶著換洗衣物跑去上遊,拜托余禦醫暫時看顧營裏。從帳篷出來直走半柱香就是上遊,山谷裏樹木茂盛,她用心記著路邊的景物,不一會兒就看見了清澈的山澗。

明繡守在岸邊,打起十二分精神看門。她褪了臟兮兮的黑裙子,用腳尖試了試溪水,特別涼,但一定得下去把身體弄幹凈。

月亮劃破雲層,她靠在大石頭上,看月光染透冰晶似的水波,心中總覺得漏了什麽事。等快洗完才想起來,今天是三月十七,她自己的生辰。

去年這個時候她正在草原上,也是在軍營裏,不過只是個遵師命救譙平的醫師。她師父去世後就沒有正經過過生辰,以前每年都會收到清河郡家傳的千篇一律的玉器,可她都不大感興趣。舅母不擅長表達情緒,她就認為他沒有情緒,實在是年紀太小不懂事。

羅敷拖著沉重的身軀從水裏出來,頭發擰幹了用塊布包著,瑟瑟發抖地換上衣裙。都是灰不溜秋的顏色,她鄭重地想,一定要補一個生日,不能讓自己過的比現在還慘。

明繡很快就洗完了,兩人在溪邊的草地上坐了會兒,準備回營地。

樹葉的影子斑駁地投在沙地上,羅敷聽見草叢裏的蟋蟀低低鳴叫,晃了會神,往前跨出一步。

“女郎!”

叮地一聲,是兵器。

這響聲把羅敷震醒了,拉住明繡往後退去,眼前的空地上憑空多出兩個黑影,細細的刀刃反射著月光,格外明亮。

“走!”

她不管那兩個人為何交戰,牽著侍女的手就往坡底跑,沒幾步就聽得後面有人悶哼,隨即是一聲呼喊:

“郡主!”

明繡雙眼迷茫,羅敷專心看著腳下的路,沒有停。

那人仍不甘心,高高道:“太皇太後!”

羅敷擡起臉,“你先回去。”

明繡拼命搖頭,她捂著眼睛,嘴唇無力地抖了抖,最終喝道:“快回去呀!”

侍女懵然後退,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樹叢中。

羅敷只覺得全身發冷,邁著雙腿返回原路,兩個黑衣人仍在交鋒,其中一個肩上已被戳了個窟窿。

“你們停下!”她費力地喊道。

負傷的那人首先收了劍,但另一個不屈不撓地將刀架在了對方頸側,夜風拂過他的衣袂,極窄的刀鞘露出精致銀紋,是河鼓衛。

羅敷站在丈外,努力冷靜:“你把話說完,河鼓衛要怎麽處置你,與我無關。”

匈奴來的暗衛轉向她,蒙面的臉上一雙眼似曾相識。

“上次蒙郡主搭救,在齊宮中撿回條命,還未登門謝過郡主。”

是千秋節時盜藥庫被她藏在值所的那個竊賊!

羅敷頓時頭皮發麻,他竟然又來了,準沒好事。

河鼓衛面如冰霜地盯著他,不言不語,她壓力大增。

“太皇太後重病險極,某奉陛下之命請郡主北上回國,郡主師從玉霄山,倘若能救殿下是最好,倘若無力回天,殿下終日惦念郡主,就當見最後一面。某的話已帶到,閣下要如何處置,請隨意。”

羅敷只是想了須臾便道:“我不會回明都。”

她的頭發飄散在風裏,淺褐色的眸子堅定不移,“世上沒有諸邑郡這個人,且不說我不能斷定你話中真假,縱然想見我祖母,也僅僅是想念而已,她不會要我回去。”

暗衛道:“某只聽聖上旨意,並不負責太皇太後的明心宮,郡主可自做抉擇。”

“那便好。”羅敷掐著指節,僵硬道:“你們神通廣大,能從洛陽追蹤到南邊,真是煞費苦心。”

河鼓衛的刀刺入他的皮膚,鮮紅的血在衣服上渲染開。

暗衛不為所動,鄭重道:“郡主乃是陛下族妹,靖北王和西涼公主之獨女,成祖與太皇太後的親孫,在這等山野囹圄之地為齊軍所累,某等甚是憤然不平。郡主若尚存半絲感恩之意,北歸故國,陛下必厚待您。”

羅敷道:“你的意思是宮裏養了頭白眼狼?既然說到報恩,十二葉青砂果我幫你送出宮給蘇桓,這還不夠?我父母死在誰手裏,我記得很清楚,沒有必要送上門給太後和左相當點心,你們陛下如果沒有能力與他們抗衡,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條。祖母的事……”她垂下眼睛,聲音有些顫抖,“就算我這個做小輩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