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納采(第2/3頁)

他點了點頭,“城中似乎缺了一大批商行的人,趙王當時邀請的十一位富戶中,有幾個是黎州本地的?”

王放贊許地看著他,“三四個罷。黎州有鹽井,這些販私鹽的人不清理掉,以後於你於我都是個麻煩。宣澤,兩月之後能給我結果麽?”

方瓊無奈嘆道:“太快了。我已經盡力讓族中滲入原平和祁寧的地方商行,但是這不是一夕之間就能保證成效的。”

永州,黎州,櫟州,每個省都有一個可供方氏經營生意的直隸州,表面上是因革除爵位給予的補償恩惠,實際上則是削藩必不可少的助力。鹽鐵是國家的命脈,洛陽少鐵,南部的重心就落在了鹽井上。方氏得到洛陽默許的權力,遠超出了這三州的範圍,與軍隊相輔相成,填補兵力的弱勢。

王放道:“我只要你們做到在開戰時能夠輕易調動鹽價,這法子損害民生,不可長用。父親若還在,怕是會將我關到太廟跪牌位。”

方瓊聽著這熟稔的語氣,心中的沉重稍稍放下些,“我都快忘了。”

說完兩人竟都無話可說。

半晌,王放按著太陽穴,低低道:“五年前我曾在父親面前發誓,此生不會像他那樣,可現在方知力不從心。人確實會變,我那時想的太簡單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方瓊,“宣澤,如果阿秦和徐步陽制不出解藥,你打算怎樣做?”

方瓊不假思索地說道:“陣前倒戈,傾家蕩產幫越藩一路打上洛陽,邀功做回端陽候,再娶了諸邑郡。”

他頓了下,“你想聽的是這些?”

王放鄭重道:“侯爺在幫王叔清君側後,記得幫人幫到底,把安陽給娶來做夫人,至於醫師,就行個方便留給在下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

長久以來的石頭終於落了地,方瓊舒了口氣,“也不全是信口胡言。你知道的比我遲,查這件事卻查得飛快。”

他也是兩年前才知曉祖父去世的真相,心如亂麻之下竟同意了侯爺的提議,去草原看一眼那牽扯到事情中的北朝小郡主,並執意將她帶回了洛陽。他自小不喜他人逼迫,於婚姻一事更是挑剔無比,所以這個家中的計劃並沒有實行。

他對羅敷提起的那一丁點興趣,還及不上兩個首飾鋪的利潤。世間萬物萬相,人各有志,那樣子的木頭美人,怕只有王放才肯花心思逗一逗。

可惜了卞公一腔熱情。

他的家事,王放是在羅敷入宮當差之後才開始逐漸弄明白的,先帝和侯爺不僅瞞著他,連東朝也一起瞞了,用心良苦。當年太皇太後晏睢從商賈之家嫁入宮中,一人獨寵,惠帝好歹也是個手腕狠辣的皇帝,若是讓一個商人只手遮天,那得叫做名副其實的敗壞家風。

晏道初防的很緊,惠帝就以給他賜婚為名,借定國公之妹常氏的手在酒盞裏下了藥。不管他娶沒娶常夫人,總之藥灌了下去,金鑾殿上就此安心。

兩年前的那一日,方瓊為生意奔波在外,晚上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發現屋裏來了侯府的不速之客。老侯爺毫無征兆地發了病,疼得在地上打滾,神志不清六親不認。他趕到房中時,黑紅的血液已流了滿地,老人眼睛渾濁,神志不清六親不認。

他等了三個晚上,侯爺轉醒後什麽也沒說,只是歉然地看著他。

彼時方瓊並不懂他為什麽會抱有歉意。

“你什麽時候查清所有事的?”

王放道:“定國公府那次,我讓卞巨搜了藥庫。之前得到消息只是猜測,直到我看到那株樊桃芝,就下了定論。十幾年前侯爺將它給了常玄義,應當是被卞巨擺了一道,拿到了對他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索性做了個人情丟在國公府,算是還上一輩的債。阿秦說在常夫人住處看到了你,當時你應該也在。”

潭水幽幽的,鳥鳴清越宜人。他從心底生出一點悲哀,自己的聲音聽在耳中,仍是平靜無波的:

“我其實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伯伯說,可是後來又想,他臨終前能像幼時那樣叫我一聲,已是最大的寬恕。祖父為防謀逆,用南海奇毒控制方氏,以至於每一代家主會在四十歲之後早早顯露衰老之相,就是拿藥材吊著性命,也很難活過五十歲。這是我們欠方氏的。”

淡淡的倦意蔓延開,他雙目微闔,“所以侯爺選擇替越王辦事,想讓自己恢復健康,讓族中不再有後顧之憂,我能理解。但宣澤,你看看,承奉三十二年,陸將軍被逼死,衛尚書自盡,侯爺只是幫宋庭芝說了一句話,我就失去了那麽多。我們這就扯平了罷?”

他的嗓音刹那間變得低不可聞:“畢竟不是一家人。”

方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與其焦頭爛額地追查一株可能不存在的尋木華,不如投入力氣重制解藥,你能公開下令這樣做,已然超出了我們的期望。先帝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我想他是熟知你的脾性,不願讓你尷尬愧疚。若不是這藥的藥性能傳到我身上,侯爺肯定也是要將這個秘密帶進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