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裏外(第2/3頁)
“芯都是軟的,傷不到人,殿下怎麽這般嬌氣?”
他慢騰騰地伸出手,拳頭松開,壓抑著嗚咽:“只準打手!”
恭敬不如從命,我剛放下鞭子,他又格外緊張地叫道:“不許用別的!”
話音剛落,竹板就敲了下去,極清脆的“啪”地一聲,我估計他快哭了。
然而他始終沒有掉眼淚,三板子下去,手掌腫得老高。
“我要回去告訴婆婆!就算父親不喜歡我,還有太後喜歡……”
他越說越低,最後眼眶都紅了,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我一手掏出懷裏的字條,展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這可是太後的字?”
——著令少師教誨雲沂,必不使如太師太傅一般體弱多病。東朝托於介玉,老婦心安。
他僵住了,“婆婆什麽時候給你的!”
我不答,“殿下還有什麽靠山,現在全都攤出來吧。”
這短短幾個字是我托人去長青宮請的,太後是個明智的人,知道自從惠妃去世太子就性情大變,需要有人將他的性子拗過來。我既領了陛下的差事,雖不情願,也要盡盡師長的責任。
他啞著聲音孤注一擲:“父親……”
我拉開抽屜,雙手捧起諭旨,“陛下的指令就放在這裏,殿下隨時可以瞻仰。”
他猶如被一盆冷水傾了滿頭,臉龐失了血色,“果然……”
一滴眼淚砸在了地毯上。
片刻後,他忽然冷冷道:“還有皇後,先生有本事,必能拿到皇後殿下的親筆!”
我嘆了口氣,從另一個抽屜裏找出張銀絹制的懿旨,“太子殿下從沒在意過書房,連房裏有什麽都不知道。”
太子放棄了掙紮,孤零零的身影吊在書桌前,烏發倒垂,面容憔悴。
我安然坐到椅上,分了個碟子出來,夾了塊雲片糕送入口中,笑吟吟地凝視著他:
“殿下可知這三樣東西為何拿到手如此之易?”
他埋在領子裏,衣襟漸漸濡濕了一大片,發間露出迷茫的黑眸,眼角帶著水光。
“太後之所以給臣這張字條,是出於對殿下的愛護之情。一面給予臣對殿下嚴苛的權力,另一面則是個警告,要臣時時刻刻想到她,讓她安心。殿下以後要學會用這種方式給大臣們下旨,很少有直說的時候。言辭要親藹溫和,情緒要灌輸其中,碰到個別像臣這樣的人,便要區別對待。”
他忘記了流淚,沉默地聽著,淚珠滑落在前額,很是滑稽。
我舉起一方小鏡子,對著他照了照,他急忙避過眼,耳朵泛紅。
“以後再讓臣看到殿下哭,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衣衫不整形容不端,誰能看出殿下是個儲君?”
他恨恨道:“你想笑就笑出來!”
“陛下之所以給臣諭旨,乃是因為他對殿下抱有歉疚。”
太子驀然怒道:“陛下歉疚什麽?他若歉疚,就不會叫你來當我先生!”
我置若未聞:“所以才會命臣治治殿下的脾氣,讓殿下能夠修身養性,日後成為一個好國君。殿下不願臣作老師,臣又何嘗願意。”
他驚詫至極:“這話你也敢說!”
“皇後之所以給臣懿旨,殿下可知原因?”
他蹙起秀氣的眉,冷笑道:“她難不成不是為了順著陛下?”
上貢的茶色味清醇,我飲了半盞潤嗓,“殿下再過幾年就要加元服了,還這麽不上心。試問殿下明白皇後現今最要緊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太子全身一顫,低聲說:“先生是陛下的孤臣,所以才對我說這些?”
“朝中最大的黨派以元相為首,皇後是元氏的嫡長女,風望會因她代行嚴母之職、關心儲君學業而水漲船高。殿下得記住,人不能永遠順著別人而活,想要的聲譽,威望,還有權力,都要自己去掙。”
我頓了頓,“殿下還是太小了,不過終有一日會懂的。”
金絲棗糕香糯可口,我慢條斯理地吃下三塊,“殿下餓了麽?先復習昨日的課,之後再用早膳。”
他昨日在書房裏只坐了兩個時辰,上課時絕不東張西望,卻神遊太虛,壓根聽不進講解。我讓他背韓非的五蠹,文章很長,他一字不漏地全背了下來,煞有介事地抑揚頓挫,背到最後嗓子都啞了。
我道:“‘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用《問田》裏的觀點,以這句話為要義,口頭作一篇三百字的策論。既然你背的這麽熟練,意思都應該理解了。”
他愣住,“我……”
“《問田》是臣第一天為殿下講的文章,兩天就忘了?”由“徜徉在書海裏”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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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過我的注視,小聲嘀咕了幾個字。
“大聲說話。”
他勉強道:“會背,先生讓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