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灌藥(第2/3頁)

他應景地攬住她的肩,正了正那支簪子,低聲道:“去給我妹妹取藥,阿姊穿這麽好看做什麽?”

羅敷聞到他懷裏清淡的松木香,擡起頭來看他亮如星辰的眸子,耳朵一點點蔓上紅暈。

定國公府靠近城南,離光渡寺很近,隔著一段路就是故端陽侯府。馬車開到府上已過去一個時辰,羅敷來之前告訴門房吃完晚飯再回來,看來十有八九是要在府中留下用晚膳了。

方瓊當時轉告她去這裏看診,並未說具體哪個人,她和王放一塊來,除了本職工作外還加了份討藥的活。羅敷在車裏基本沒辦法問出有效信息,這人一旦得了默許就變本加厲地放肆,弄的她不太敢出聲,更別說挪動兩下,最後連下車都不願了。

管家躬身出迎,她把帽子拉得很低,裹著鬥篷跟在他後面,王放牽著她走了一刻便到達正堂。

顯然是提前和定國公商量好今晚過府,正堂裏的主位空了出來,他徑直坐上去,面色平靜如水。一位顫巍巍的老人被家仆扶出來,一把老骨頭岌岌可危地彎下腰,就在羅敷以為王放要免了他的禮時,這叩首的大禮已經快行完了。她熟知他的挑剔的喜好,見人行禮行的不標準還不如不看,這老爺子是跟他有過節呢,還是他要特意一見面就給個下馬威?

“臣常玄義拜見陛下。陛下光駕,寒舍蓬蓽生輝,是臣等三生之幸。”

她不禁站在王放身側仔細打量了紫紅常服的定國公一番,年齡自然是七十開外的,保養的比章松年差遠了。白發稀疏,骨骼羸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行將就木的氣息,好在精神尚足,目光存了幾分尖利,說話中氣不足,卻還算思路清晰。

“國公爺近來身子骨仿佛比原來好些,不僅連邸抄也能閱,竟都能下地了。朕縛於公務,一直疏於探問國公病情,甚是慚愧。”

定國公劇烈地咳了幾聲,急急道:“陛下折煞臣等,臣只怕招待不周,怠慢了陛下及院判大人,若有冒犯之處,還望陛下不吝賜罪。”

王放懶懶地做了個請起的手勢,並不答話。

羅敷只覺這個常玄義年輕時一定是個說套話的好手,這幾句話配上他懇切的表情和抖動的皺紋,怎麽看都不太順眼。但朝臣大多都是這樣,王放看不上眼,莫不是也清高吧?真夠匪夷所思的。

“陛下若不嫌棄臣家中鄙陋,臣在東廳準備了晚膳,時候不早,陛下和秦夫人不如先去用膳?”

王放側頭看了眼羅敷,她自然是不會打攪他的計劃的,搖搖頭表示不餓,有體力繼續看熱鬧。

家仆攙著定國公落座,王放道:“朕以為現在就和國公商談,用膳時能免去許多麻煩。國公好意朕不能推拒,但事態稍緊,朕亥時須回宮。”

簡而言之就是沒時間,有話直說。

定國公即道:“臣但憑陛下吩咐。”

“朕來此,其一為勸國公擬份折子交上來。”

羅敷終於找到了關鍵,不由提了十二分精神洗耳恭聽。初靄身體裏的毒素固然很讓他擔心,但擬這勞什子的奏折才是他更關注的吧,最近朝中有什麽重要的風向麽?她搜腸刮肚一陣,承認自己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功夫見長。

定國公蠟黃的臉上露出驚訝,多年的沉澱讓他又轉瞬恢復了鎮定。他退居府中已有三十年,只在規模大的宴會上見幾次聖面,得到的消息是今上為公主來家裏求藥,怎麽開口就提寫折子的事?常氏開國元勛武將出身,最忌諱幹政,傳到他這一代,已經將明哲保身和抽身事外的本事修煉得爐火純青,沒想到到老來還有當朝聖上親自要他參與朝事的時候。

常氏的家主是他,他這幾十年過得是居士的日子,養鳥喂魚逗玄孫,身體也不好,就是個名義上的位子。有出息的小輩們都走文舉的路徑而不涉軍隊,不到逢年過節想不起他來,這廂卻被今上想起來了?擬折子,怕是只圖個名,畢竟常氏家大業廣,後面跟著一串小官。

“敢問陛下……是何折子?請陛下示下。”

王放修長的手指在瓷杯上一彈,微笑道:“朕要你彈劾吏部拔擢考選官員貪汙受賄一事。”

羅敷豎起耳朵不明所以,常玄義也一頭霧水,直直盯著自己的桃木拐杖,半晌摸不出一點頭緒。

吏部的差位都是肥差,受賄只要不超過限度,做國主的一般都不會拎到明面上來說。拔擢考選官員……是朝中出現了黨朋之爭?不可能啊,今上不是先帝,對結黨營私不知管的有多嚴。民間士子呼籲掃出貪官汙吏?可是五六月份的時候,不是已經砍掉一批貪腐官員的腦袋了嗎?

定國公慢慢地撥弄著佛頭朱砂手串,久久不用的腦子飛速地轉著,忽地福至心靈,揚著嘶啞不穩的聲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