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吹牛(第2/3頁)

公主哼著哼著就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嘴角還微微上揚著。

羅敷給她拉上薄被,在床頭坐了一會兒,還是按上她的腕脈診了片刻,方知她時日不多。

臨走時她嗅了嗅桌上的藥碗,辨認出裏面的藥材應該是吊著性命的那種,有幾味很是貴重。

屋外初冬的日光灑滿了寂靜的院落,也許是中午沒吃什麽東西,羅敷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她邁著沉重的腿朝自己廂房走,心裏盤算了幾下,還是止不住地難受,索性什麽也不想了。

回到房間不久,兩個年輕的女冠擡來一桶水讓她凈身,羅敷思緒正一團亂,看到水總算好些,道了謝便不客氣地鉆進桶洗刷起來。熱水中身子舒展開,她將自己埋在靜止的水裏,直到水涼得差不多才出來,草草擦了一番,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沒有異樣才換了衣服出去找人。

羅敷打開屋門,光線夾著樹影霎時充滿了身後狹小的空間。不遠的古樹下站著她要找的人,身著月白長袍,裏面仍是那件被她扯過的中單。

他的雙眼望過來,蘊著寧靜而清涼的笑意,像夏日裏迎風飄蕩的槐花雪。那樣的神采她似曾相識,在相同的距離裏一定有人這麽看過她。

在哪兒呢?

她不禁走到樹下,愣愣地盯著他的臉看。

王放指了指一處樹蔭,近前一步,道:“怎麽洗過了還是這副樣子,須知現在天冷,打水可不大方便。”

羅敷一下子側過頭,拿袖子遮住面容,極快地揉了揉眼睛。

“多謝陛下讓女冠送水過來。”

他揚著唇角仔仔細細地端詳,她顯然沒有心情打理,一頭烏發松松散散地挽著,鬢邊還滴著水,一路滑到白玉般的脖子裏去。真是懶散慣了,見別人也是這個衣冠不整的模樣麽?

羅敷被他看的不自在,斂眸自顧自地說道:“陛下來這裏是祭奠陸將軍的麽?山下和山上的人對這裏諱莫如深,也是陛下授意的吧。”

王放靠著樹幹,悠然道:“阿姊不問我早來了多久?只謝我給你準備熱水這一樁?”

“多謝陛下告知觀主,還讓那位守凈下來接我。”

他越發不滿意起來,忽地笑了聲,低低道:“我不在船上,阿姊當真哭了?到現在眼睛還是紅的。”

羅敷只當沒聽見,“多謝陛下這些年關照外祖母。”

王放看著她秀致的側臉,道:“阿姊,你若是心裏為其他事忐忑不安,便不用謝我,我不需要一個顧左右而言他的人對我表示這些無足輕重的感謝。”

他突然想像兩個時辰以前那樣去觸碰她的睫毛,看她皺眉的樣子,腹誹的樣子,她放在心裏的事比表露出來的多得多,他不介意花上一些時間把它們一件件挖掘出來。

羅敷在腦子裏過了好幾遍,方道:“陛下既然知道我前晚是坐船來的,就是派人一直在盯著我,所以我要做什麽陛下都知道。我要過江,陛下捎我半程,我要上山,陛下讓人下來接,然後,是否我要做的事就是陛下也想做的,或者說陛下想要我做些什麽?”

王放的笑容倏爾隱去,拂去衣上枯葉,轉身道:“跟上。”

羅敷自覺有理,便小跑著跟他走東面第二間廂房,緊鄰著給她安排的那間,桌椅床凳沒精致多少,倒也算得上幹凈整潔。

甫一關門,他就丟了塊帕子過來:“將頭發擦幹,水別滴到我身上。”

她捏著帕子有些窘迫,卻反應過來,身上?

王放適時道:“你說了那麽多,就偏不問問我的傷如何?你要做的事是醫師的職責,我想讓你做的事就是讓你履行義務,難不成還委屈你了?”

羅敷看他臉色比往常更白,嚇了一跳,不等他親自動手,奔到榻跟前三下五除二解著他的腰帶,匆忙中拉了個死結。她被他鄭重的語氣弄得心急,掐著時間一把扯開,等看到棉紗透了水,都快要上火了,擡頭就問:

“帶藥了嗎?”

王放指指桌上先前被他丟下的包袱,羅敷嘩啦啦地抖開,一個小瓶和一疊幹凈的棉紗呈現在眼前。她猛地頓住了動作,陰森森地問道:

“你的傷是不是已經好了?”

王放訝異道:“我怎麽知道。這不是你該計算的事麽?”

羅敷深吸一口氣,走過去穩住手揭開那塊浸水的紗,扔石頭似的甩到桌上,下面露出兩個多月新生的健康肌理和刀痕。她留下的藥中途被換下,這是另一種效果更好更快的,也不知他從哪裏尋來。

她感到耳朵被擦了一下,擡頭一看,王放正拿過她手裏的帕子吸著她發上的水珠,擦完了塞到她手裏,面色平靜地道:

“看夠了?”

羅敷咬牙切齒地說道:“陛下是不是感覺在江裏遊了一段,神清氣爽得很?”

他拉上被她一日之內扯開兩次的中衣,一只修長的手閑閑地系著衣帶,正似清晨剛起身時的慵懶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