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竊(第4/5頁)

王放端坐案後,修長的手指壓著紙鎮,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波動。

“關了幾日?狀況如何?與南安接頭的人是否處理幹凈了?”他掂了掂琉璃紙鎮,啪地砸到地上,“莫要讓朕以為你們河鼓衛只有個空架子!”

卞巨垂首應諾,周身壓力劇增。

“州牧有事朕尚且可以讓你們割發代首,若是家眷五日內再尋不到,你手下四百號人,全都提頭來見朕!”

羅敷覺得自己開始沾染上不去官署點卯的陋習。

禦藥房的那成山成海的珍稀藥材就像塊磁石,只要是學醫的就不可能抑制住多看一眼的欲望。雖說院判每月有五次宮值,但並未對五次之外的次數有規定,限制很松,當劉可柔把她的師門傳了出去,太醫院背地裏說話的人更少了。

她心安理得地在值所鎮日泡著,翻看古籍藥典,跟針灸科的禦醫學習,有時甚至就住在那兒。一日三餐、住宿都不成問題,事情又少,難怪太醫院的人總想著往宮裏跑。

說起這事少,羅敷打聽到宮裏儲著的娘娘們兩只手就數的過來,簡直太讓人省心了,唯一不省心的就是那位衛婕妤根本沒打算把瓶子還給她。風崖石制成的藥瓶她那裏只剩下了八個,她正欲用這種寒熱不懼、不與任何藥物發生反應的瓶子裝自己將要研制出的各種藥品。她想了想,姑且認為吃一塹長一智,上次去要瓶子本是萬萬不能做的一件事,偏偏她還做得理直氣壯,一開始就應該換個瓶兒裝。

羅敷十三日原是本月最後一趟差,聽聞司嚴近日把精力都花在準備考評醫士上,自請代他值十六和十九。大前日她將惠民藥局要的方子印了條記,讓劉可柔帶了出去,順便叫他通知家裏的婢女一聲把被子曬一曬。

轉眼就到了九月十九、觀音出家之日。

前幾天天氣甚好,可今日一早天邊卻烏雲密布,眼看著要下大雨了。這喜慶的日子不免令人有些失望,至少為這一天準備了很久的四司八局有些失望。

雨天,自是沒有晴天好辦一場大宴。

只因菩薩勝緣日,乃是當今國主的生辰。

今上的千秋節素來辦的極低調,往往都是一場晚宴看看歌舞就完了,如果不是休沐七天之久,官員們料想不會這麽熱情高漲。

太醫院抽調人員去往宮中,以防宴上有哪位大人突感不適壞了氣氛,午膳過後,三名禦醫和幾名醫士一股腦被塞進了值所。

申時醫官們陸陸續續往設宴的含光殿去。窗外大雨瓢潑,羅敷覺自己接到的留在值所擔負後宮瑣事的命令,真是無比聖明。

三名醫士在另一間房裏談天侃地,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拿針紮銅人練習基本功,檐外閃電雪亮,雷聲震耳欲聾。

隔著一層布紮下去,銅人裏的水珠沁了出來,羅敷滿意地收回手,忽聽外面邦邦地敲著門。

這麽大的雨誰有閑心逛到這兒來?羅敷問了句是誰,忙跑過去開門。

剛拉開門,冰涼的雨點就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她抹去臉上的水,只見一個青衣醫士凍得嘴唇發紫,渾身上下淋著雨,看見她在裏面,得了救星似的激動道:

“秦夫人!禦藥局那邊叫您趕緊去一趟,藥庫的屋子年歲久了,眼看著藥材要受潮,王提監不放心,讓您去挑揀些需要及時移出的藥材!”

“知道了,你先到隔壁去換身衣裳,我這就過去。”

那瑟瑟發抖的醫士想是冷得厲害,卻堅持搖頭道:“下官送秦夫人過去。

羅敷看他抖得快散架,拎起墻角的傘道:“不必了,禦藥局不遠,我去去就回,你待在值所。”

她說完,裹緊身上的衣服沖進了雨裏。

醫士落在她身後,咬咬牙閃進了隔壁的屋子。屋裏亦有三個醫士在喝茶,見他突然推門進來,紛紛道:

“徐兄?你不是在禦藥局值班麽?”

徐醫師臉色蒼白,湊到熏爐旁暖著手:“別提了,那邊亂著。”

一位醫士嘲諷地笑了聲:“玩忽職守還這般有理。”

禦藥局建在僻靜的舊宮旁,離值所要走一盞茶的工夫。裙角已經濕透了,羅敷攥著傘柄飛快地向西走,心中把司設監罵了個遍,這傘面在大雨裏簡直弱不禁風,仿佛下一刻就要呼啦啦飛走。

前方燈光黯淡,重重雨幕中有個人站在藥庫主屋的台階上,竟沒撐傘。

她隱隱覺得不對勁,腳下步子加快,便又看到左邊不遠處的墻邊凸出了一個黑黢黢的東西。待再上前幾步,檐下未撐傘的宦官跟她打了個照面,羅敷驚得一退——這人面容僵硬扭曲,兩眼圓瞪,七竅裏蜿蜒而出的血跡混著雨水一片猙獰,已是踏進了鬼門關。但他魂都沒了,怎麽還穩穩地站在階上!

再看旁邊墻角黑色的東西,她認出了上面醫士專用的發帶,那正是一個人著地的後腦勺。除此之外,這裏哪有半個多余的人影!什麽搬運藥材,自己被人給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