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竊(第2/5頁)

宮中的女人大多都見不得人好,夕桃一見她,就想起她在沉香殿裏陪侍了大半夜。雖說是醫官,可還是女人,哪有女人能在陛下寢宮裏待過兩個時辰的!就連她家小姐也不曾有如此待遇。

羅敷輕描淡寫地道:“女郎不必敵視本官,本官當初真的只是在為陛下請脈,還有一位余禦醫亦在場。”

屋中幾人的臉色刹那間變得極為難看,誰也不想她能說出這種話來。

這無異於一巴掌扇在衛清妍臉上。她攥緊了袖子,對侍女喝道:“你跟著我進宮五年,連禮數都全忘了?還不快跟秦夫人致歉!自己去管事嬤嬤那領罰,就說是我禦下不嚴,丟了銀燭齋的臉面。”

羅敷好整以暇地看著,無意阻攔。

衛清妍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侍女一眼。

夕桃雖為她打抱不平,卻還是言聽計從,福身道:“奴婢冒犯了大人,望大人……”

“本官自然不會跟女郎計較這個。”這聲音清潤如春雨,藏了一絲無害的笑意,仿佛之前就是開了個小玩笑而已。

夕桃氣的雙頰潮紅,一個宮女腳下生風地拉著她走了出去。

衛清妍柔柔道:“秦夫人請不要放在心上,我太慣著夕桃了,平日裏總說要她收斂幾分,這下可好,也長個記性。”

她眼波楚楚,意態愈發嬌弱可憐。

羅敷道:“婕妤的家事本官自是不可去管的,何況夕桃女郎實屬無意。婕妤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衛清妍松了口氣,她原以為院判要抓著她不放,現在看來還是個識時務的。

宮女奉上兩杯清茗,道:“秦夫人且上前來。”

羅敷坐在衛清妍對面,戴上手套道:“冒犯婕妤了。”

擦去藥膏的傷口劃拉得十分有水平,不深不淺,沒有戳到重要的經脈,卻外觀可怖。應該是剪刀一類的利器,不會是她自己想不開,那麽是誰有膽子傷害一個備受寵愛的後妃?

羅敷不會愚鈍到去問傷口怎麽來的,只是仔細看著。光滑白嫩的皮膚上突兀地多出一道醜陋的疤,她心中萬般可惜,決心一定要把它給弄走。這個美人就算只會扮扮柔弱,放任手下人欺生,她看在自己承諾過的份上也會處理好。 萬幸美人生的漂亮,她沒有潛意識地抗拒。

“婕妤用的傷藥勢袁大人調制的吧。我可否一觀?”

衛清妍心思一動,問道:“袁大人精於此道,我用著覺得甚好,只是愈合的較慢。”

她命宮女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紅色鑲金邊的小圓盒,羅敷湊近半透明的膏體聞了聞,斟酌道:

“藥方上應該是有脈案的?”

宮女替衛清妍答道:“院判新來,不知道陛下幾年前令太醫院將後宮的處方和醫案分開,所以銀燭齋只有方子,請院判過目。”

羅敷驚訝了一瞬。處方一般和脈案在一塊,王放居心不良,一點也不體諒醫官們的辛苦。這是要讓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妃嬪們不能精確地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恐怕他對太醫院也下了必要的封口令。尚食局的醫女們沒有本領從一副深奧的藥方上看出具體病情,主子們只管喝藥,別人就更加不清楚了。

醫官們辛苦,後宮倒也清靜不少。

“頭一個禦醫開的方子是止血的,上面有王不留行、蒴翟葉、桑根白皮、川椒、甘草等,碾成粉末覆在傷處,後來陛下讓袁大人給婕妤開些助傷口愈合的養顏藥方。”

羅敷暗暗道第一個禦醫是軍醫出身吧,這王不留行散劑量要稍微多了,還真是把嬌滴滴的美人當軍人治。手上捏著袁行開的方子,她略瞟過去,又不淡定了。

“本官須給婕妤請脈。”

宮女撩起衛清妍的袖口,羅敷搓了搓指尖直接搭上去,沒有用薄絹隔著。

衛清妍婉轉道:“以前的醫官們都是先請了脈再說,秦夫人倒獨辟蹊徑。”

羅敷專心診脈,垂眼答道:“婕妤過獎。”

衛清妍由她固定著手腕,突然感到說什麽都沒用。事實上也不用她說話,羅敷一開口,她就怔住了。

“婕妤的傷口確實愈合得很慢。我剛剛還約莫能看出深淺,想是袁大人的功勞。”

衛清妍一直隱隱察覺此處奇怪,被她一說,頓時怒道:

“秦夫人慎言!袁大人才回鄉十數天,大人就在這兒擅自詆毀,不怕眾醫官寒心麽!”

羅敷慢條斯理道:“婕妤莫急。本官的意思是,袁大人希望這傷口愈合的慢些,須知在我們看來,好的越慢,可能性就越大。”

“什麽可能性?”

羅敷笑吟吟道:“好的徹底,或是不徹底。”不等衛清妍詢問,她接著說道:“正是有袁大人珠玉在前,本官才得以有機會替婕妤把這東西給抹掉。這種劃傷,最忌不小心用了猛藥留下點疤,慢慢地治才算最好……當然,沒有極佳藥物的話,這放在民間就是一個拖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