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奉詔(第2/4頁)

“太醫院的大人們都到陛下寢宮了麽?”

秋韻答道:“陛下聖體偶感風寒,奴婢只知左院判大人在殿內請脈。”

羅敷點點頭,繞過一段曲折的小路,隱約看見沉香殿漆紅的立柱。殿前池影凝光,一位宮裝麗姝在玉階下亭亭而立。

走的近了,不由驚艷於她的殊容。宮中的美人七分顏色三分裝扮,這位佳人僅淡掃蛾眉,薄施晨妝,生得一副溫柔靈秀的小家碧玉模樣,而氣度潔雅如蘭,輕輕地一頷首,便讓人如沐甘霖。

秋韻朝她躬身行禮:“衛婕妤。”

她的衣領很高,下半張花顏不甚清晰。羅敷感嘆齊人時興前朝朦朧婉約的遺風,待她多看幾眼,就發現了不正常。

佳人脂玉般的下頜有一道狹長的新鮮傷痕,在擡頭時不經意現了一點出來。她見羅敷盯著,倒也不局促,關切道:

“秦夫人,陛下昨晚幾時睡的?”

羅敷道:“下官診治的時候陛下就睡了,下官忙的頭暈,具體時辰婕妤還需親自問陛下。”她覺得這位婕妤在外臣面前不避與今上的親密,言語多少有些不妥。

衛清妍身後的綠裙宮女面色倨傲地打量著她,問道:

“秦夫人在陛下寢殿裏待了半宿?陛下風寒如此嚴重,難怪下朝之後勞動太醫院幾位大人早早跑一趟。”

羅敷本不想理她,結果聽到“下朝”二字便是想不理也不成了。王放還上朝了?他居然還敢、還能起得來!

真是令人發指的消息,她預感自己半宿的辛苦要白費了。

“……陛下今日強撐病體上朝,憂國憂民之心實在是日月可昭。”

她好容易敷衍完,看那宮女仍輕慢地瞅著自己,補充道:

“下官確是在殿中和陸都知陪侍了大半宿。”

綠裙宮女柳眉一豎,正是要發話的威勢。衛清妍卻伸出袖子,袖口不露五指,只多出一個水色玉鐲。

她無意走下台階,溫婉笑道:“夫人辛苦了。陛下無大恙,這是我一點謝意,微不足道,還請夫人不要推辭。”

羅敷不接,直言道:“婕妤臉上的傷可以治愈,如信得過下官,請令人到惠民藥局中取敷藥和藥方。”

衛清妍收起玉鐲,帶侍女讓開路,不置可否道:“有勞夫人。”

羅敷走出丈許遠,才向小宮女套話:“這衛婕妤人長得美,性子也溫柔可親。”

秋韻懵懵懂懂說道:“宮中就只一位婕妤,所以榮寵極佳,衛婕妤有禦賜的鍍金銀冊和金印,但從不為難我們下人。”

銀冊金印位同妃子,婕妤不過五品,連跳兩級也太惹眼了,其余的妃嬪想必意見很大。

殿門在即,羅敷雖有心套話,也只得撇下宮女獨自進殿。

暖閣裏窗明幾凈,已無昨夜濃重的血氣。陸、付兩位都知皆在,還有施針的那位值班禦醫,除此之外,多了個左院判袁行。這一群人都是探望“風寒”來的。

羅敷畢竟昨日剛見過他,又是特意記住的臉孔,所以當即認出來,揖拜道:

“下官見過袁大人。”

她直起身,數層帷幔之後傳來一道低醇的嗓音:

“秦夫人免禮,且近前來。”

羅敷巴不得瞧瞧這憂國憂民天地共鑒的陛下現在光景如何。按她所想,身體再好也經不住如此折騰,他遮在幕後給誰看呢!

劉太宰用細勾打起床幃,放羅敷進去。三層帳子一落,空間被阻隔成幾塊,其實她的位置距離屏風不遠,但裏外分明。

羅敷撥開最後一層紗簾,第一眼就對上一雙澹靜黑眸。

王放靠在軟墊上,裏衣半敞,絲袍下一小片光潔胸膛引人遐思。

羅敷深深吸氣,那匆匆褪在一旁的朝服和裏衣上的血跡是什麽?明擺著傷口再次破裂,昨晚果真浪費了。

王放目中含笑,臉上無再多血色,平舉手腕示意她來診脈。

羅敷像夜裏一樣在矮凳上坐下,垂眼搭上他的手腕。強行活動身體竟未使得余毒復發,真是不可思議,所謂愛挑事的人命大是也。

“陛下切記不能再有大幅度的運動,不然下官及太醫院大人們無法可行。”

王放懶懶道:“秦夫人不必這般嚴肅,朕遵醫囑就是。”

羅敷一聽他態度就不正,蹙眉道:“陛下的醫囑不是給下官們遵的。”自己不愛惜,還反過來埋怨別人,良心上哪兒去了。

“袁大人為陛下看過傷了麽?”

王放一手解開裏衣,轉過身,那處紗布紅點斑斑,包裹得淩亂,正是羅敷的大作。

她探了個頭出去:“請為陛下準備包紮的藥物和棉布。”

用品很快呈上,羅敷扶著他的肩,一層層地揭開紗布。昨日各種手段她都淡定地上過一遍,但光天化日之下,眾人注目之中,簡單的幾個動作還是讓她臉紅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