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玉碎(第2/6頁)

她咬牙搖頭,也低低回敬一句:“我覺得譙公子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一下,更有效果。”

本來白水營在田莊外圍還安排了屯田壯丁,兼做防務之用,此時也已全部撤了回來人數太少,在方氏的力量對比下約等於無。不如集中力量,守護中央。

羅敷跟大部分女眷一起躲在織坊裏。跟寨門隔三四道厚墻,有些掩耳盜鈴的安全感。

舒桐額頭冒汗,來來回回的奔走,給女眷們傳達指令:“‘客人’已來了。他們先禮後兵,暫時還沒妄動。譙公子請娘子們勿驚慌,一切照常,該怎麽勞作就怎麽勞作,莫要隨意到外面走動。”

雖然不讓出去走,但看還是能看的。找幾個梯子往墻上一搭,膽大的婦女們爬上去往外望。一看之下,都倒抽一口氣。

“乖乖,比去年的土匪還多!”

西面和南面的地平線上,隱約可見人影如蟻,旗幟飄飄。北面樹林裏更是影影綽綽,不知藏了多少人馬。

不少年長的婦女都見過打仗的陣勢,不約而同地對看一眼,臉上滿是憂色。

他看到一小隊人迎接出來。當中的文弱書生想必是閬中譙平。不卑不亢的一擡眼,跟他打了個招呼。

“方三公子遠道而來,請先入席吃一杯水酒。”

當世重禮法,迎接官員貴族都要有相應的排場,譬如鑼響若幹聲,鼓鳴若幹下,以示尊敬。

可方瓊的耳朵裏,卻連半聲噪音也沒聽見,只有秋風在耳邊嗚嗚的吹。

明顯不承認他這個“車騎將軍”。

方瓊心中難免不快。但隨即又想,何必跟一群小蝦米計較。

於是傲然點點頭,下了馬,韁繩交給身後從人。點了二十多個武士每個都有譙平兩倍塊頭大跨步走進了柵欄門。

曾高眼見一個比他高兩倍的壯士趾高氣揚的經過自己身邊,不甘示弱地咳嗽一聲,緊了緊身上那件多年舊皮襖。一股子臭氣,成功地把那壯士熏了個皺鼻。

曾高穿著這件破皮襖,大夏天也不脫,走到哪兒熏到哪兒,不少人對他早有意見,只是因著他對主公忠心可嘉,因此都不好意思說什麽。

一次羅敷在庫房裏發現半匹暗色絞經素羅衣料,長度不足以做一件成人袍服。她靈機一動,按照曾高的體型,巧手做了一件小號的,借著某次過節的名義,派人送了過去。

主母親手“賞賜”,曾高感激涕零,當即進屋去換。大夥捂著鼻子,眼巴巴的等在外頭。

不僅是為了保障自身安全,更是為了彰顯力量,反客為主。

甚至,方瓊眼看白水營眾人眼露戒備之色,還不以為然地悠閑一笑,帶著三分惡意,笑道:“大家別怕啊,別怕,我這些軍馬都很聽話,沒我的號令,不會亂傷人的。”

深秋的落葉早就被清掃至道路兩邊。方瓊卻腳步沓沓的,專門踢路邊的黃葉,不一會兒,整條路就一片狼藉。

除了譙平,白水營所有人都大為光火。

誰知過不多久,曾高出來,新袍子穿在了裏頭,外面依然套著主公贈的那件破襖,以示絕不忘本。

從此大夥對這人絕望,再也不提讓他換衣服了。

正好這次出來“迎接”方瓊一行人。眾人心照不宣,推舉讓這位“當代蘇武”站最前頭。

方瓊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心想:白水營裏怎麽一群乞丐?

進了宴廳,他帶著紈絝子弟特有的評判眼光,看看屋裏的各樣裝飾,敲敲幾案的木質,拿起個花瓶看了看,又摸了摸屏風上繃的絲綢,鑒定了一下質量。

最後從容落座,抿一口白水營自釀的酒沒挑出什麽毛病。

宴廳外面很快聚起了人,性急的揮拳頭踢腳,揚言要給這個不懂禮數的紈絝一個教訓;謹慎的趕緊相勸,“他們外頭有一萬大軍……”

譙平體察著逐漸升溫的怒氣,在方瓊的武士有所動作之前,叫了一聲“大家肅靜”。

宴廳內外很快鴉雀無聲。方瓊有點驚訝。

他覺得自己算是“禦下有方”,可手下的狗腿子也沒這麽聽話過。不禁又微有挫敗。

譙平不慌不忙道:“方公子今日所言,不外乎兩件事:我們主母的歸宿,以及白水營的歸宿。這第一件事,我們主母身在內闈,但已閱了三公子的信件,托我回應,只要主公一日無音訊,她便一日為王家婦,不勞三公子代為擔憂;這第二件事,白水營裏都是閑散懶人,於方公大業無助,就算是跟著方公改旗易幟,也只是多了幾千張白吃飯的嘴。還請三公子回稟令尊,我們會安安分分的在邯鄲郊外種地,和以往一樣,不會給冀州添亂。”

這才撚著腰間玉帶,開門見山地笑道:“大家別緊張嘛。我的信想必你們都已收到了。這個……以前曾聽說東海先生隱居邯鄲附近,我一直無緣拜會他老人家。現在他失蹤在外,多年未歸,這個……我是十分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