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色(第2/2頁)

話一說出,胸中憋悶之至。

她至今想來都覺得恍惚,不知自己怎的就這樣一落千丈,怎的就墜入了這般令人難堪的境地。

夏雲姒無聲地轉首目送昭妃,心中只覺無比暢快。

曾幾何時,姐姐也曾這樣的苦悶,遙遙地看著他與貴妃昭妃談笑風生,自己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只可惜,昭妃大約並不會因為當下的經歷而覺得愧對姐姐,或許一輩子都不會。

他,更是一時半刻裏都不會意識到自己昔日做錯了什麽。

可她遲早會讓他意識到的。

夏雲姒袖中暗暗一掐拇指,沒讓自己陷入那於當下並不妥當的傷感情緒,擡眼望著他:“皇上昨日賞臣妾的那兩道好菜,莫不是昭妃娘娘的手藝?”

他聽出她語中的促狹,在她額上一敲:“又是哪來的醋味,朕豈會做那種糊塗事?”

語氣卻輕松下來。自然,她既然在吃醋,就還是在意他的,心結便也總能解開。

而後他果然屏退了含玉,執著她的手一並回到殿中。

走到膳桌前,她定睛一瞧便知這午膳著意安排過,除卻他昨天誇贊過的那兩道小炒,還有好幾道菜都是她素日喜歡的,都擺在她的座位前。

她只作未覺,平平靜靜地落了座,他夾起一塊扇貝送到她碟中,語中隱含幾分討好意味:“你嘗嘗看。”

夏雲姒執箸夾起,依言吃了,卻不說話。

用膳的氛圍安寂得有些讓人不適,他略作掙紮,終是迫著自己開口:“阿姒,那晚……”

“皇上別說了!”她忽而聲音高了些許,仿佛是下意識的逃避。眼睛也閉緊了,緊到羽睫掙紮。

他忙噤聲,不敢多言,她強緩了兩口氣:“是臣妾糊塗……明知自己酒量不濟還偏要喝。”

她果然是在意的。

他愈發不安,啞一啞聲:“阿姒……”她緊閉著眼,聽到他聲音輕顫,“朕會待你好的。”

並不太長的承諾,卻說得無比沉肅,似比泰山更重。

這樣的話落到旁的嬪妃耳中大約都會感念聖恩,她聽來卻只想笑。

——如出一轍的話,他對多少女人說過?

至少對姐姐說過。

後來,他又是如何做的?

是了,他一直自問待姐姐很好。

這般一想,倒還怪不得他爽約了。

她忍下這份嘲弄、迎上他的目光,比他顯得更加含情脈脈:“這可是皇上說的……”語中哽咽,偏又露出笑顏,“臣妾的心早已是皇上的,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覺得夠了。”

他驟然舒氣:“朕絕不辜負你的心。”

夏雲姒連連點頭,一顆悲喜交集的淚珠滾落下來,濺在桌面上,即刻引來他的又一陣憐惜:“別哭……”

這日,她沒再離開紫宸殿。而後一連六日,他日日都翻她的牌子,這樣的隆寵自他登基以來從未有過,一時間闔宮都在議論。

第七日,是她借月信之事推了他的盛情。

其實她的月信理當還有兩三天才會來,但這樣的事總歸是要把握火候的,她可以讓他一時爽性而為,卻必須在他“盡興”之前抽身離開,他才會繼續想著她。

他也仍對她格外關照,聽聞她來了月信便怕她受涼,催著尚服局將秋冬的衣服都趕出來不少。

衣服送來照例是鶯時領著人去收拾,回來時不勝欣喜:“皇上待娘子真好,奴婢瞧那些衣裳皆是貢緞所做,一年總共也得不了多少匹的好料子。”

夏雲姒一哂,只問:“冬日的香料送來了麽?”

鶯時福身:“送來了,香餌、線香均是上好,聞來暖和又不膩。”

夏雲姒嗯了聲:“先拿給太醫細細查了再用。皇上近來專寵我一人,後宮之中不痛快的人怕是多了。”

人不痛快了,就難免鋌而走險打錯主意,她卻不想為這些糊塗人搭上性命。

除卻入口的吃食,便就是香料最易被人下手,自要一一驗過才能放心。

然而饒是這樣,卻還是出了事。

初時只是精神不濟,夏雲姒月事將至也未在意,只道是尋常的體虛,待得月事過去自然會好。

可直至月事過去,症狀也不見緩解,反倒愈演愈烈。除卻精神不濟,還常頭痛、寒戰,更偶爾全身酸痛,痛感從骨子裏往外滲。

晚上漱口時,夏雲姒就著清水過嘴,往銅盆裏一吐,卻吐出一口猩紅。

“娘子?!”鶯時大駭,夏雲姒不言,鎖著眉能口中那股鐵銹般的血跡散去,才擡起頭:“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頓了一頓,又說:“太醫今日來請過平安脈了。”

鶯時微怔,旋即臉色更白。

——太醫請過平安脈了,卻什麽都沒查出。

要麽是她得了什麽難以查明的疑難雜症,要麽是有人堵了太醫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