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血色

翌日便又偷得整日閑。

夏雲姒昨晚那樣放了話,皇帝也就沒來擾她。只是一日三膳皆賞了菜過來,早膳是一道蝦餃與一道豆沙羹;午膳是一道清蒸鮑魚。

晚膳則是兩道小炒,用小爐子煲著保溫,還附了張字條。

“這菜朕吃著好,你若也喜歡,明日早些過來,一道用。”

隱忍的催促之意可見一斑。夏雲姒收了字條,抿唇笑笑,跟來送菜的宦官說:“皇上的心意我知道了,明兒個自會去的。”

到了次日卻仍是不緊不慢。那兩道小炒總不會是早上用,怎麽也要午膳才會有,她就不慌不忙地與含玉一並在屋裏坐了會兒女紅,快到午膳的時辰時才出門。

“一道去吧。”她叫著含玉同走,“你也有日子不曾侍駕了,留個眼緣也是好的。”

“娘子不必總這般念著奴婢。”含玉邊收拾著針線邊搖頭,“皇上才剛翻過娘子的牌子,此時自是想與娘子獨處的,奴婢不爭這一時半刻。”

夏雲姒卻執著:“我知道你不爭。還是一起去吧,無妨。”

她這般做自有用意。

皇帝此時多想她,她心裏有數,但越是這般,越是不妨多擰著他一點兒——也不多,只擰這分毫即可。

他不高興含玉在自會讓她退去別處候著,卻會因此更多想兩分,想她是否當真存了些許心結,所以才連覲見都要帶著人同行,不願與他獨處。

含玉知道她的脾性,見她這樣說便只得聽了。回屋簡單地重新梳了妝,就與她一道出了門。

天已漸冷,走上一段就要手腳發寒,用手爐卻又太早了些。夏雲姒著人備了暖轎,喊含玉一並進去坐,暖暖和和地同去紫宸殿。

到紫宸殿前一下轎,卻恰好瞧見昭妃。

昭妃立在檐下,身後隨著兩名宮女,手裏都拎著食盒,顯是來給皇帝送菜的。

夏雲姒淺怔的同時,昭妃也瞧見了她們,秀眉便皺起來,並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她越是厭惡,夏雲姒就偏要迎上滿面的端和笑意,帶著含玉一並上前見禮:“昭妃娘娘萬福。”

昭妃目光劃著她:“起來吧。”

說罷便不再看她了,帶著三分慵意清冷道:“皇上尚在與朝臣議事,不便見人,窈姬來得不湊巧。”

“不妨事。”夏雲姒莞爾頷首,“臣妾等一等,也陪娘娘說說話,恰是正好。”

話雖這麽說,可昭妃自然不願多理會她,不鹹不淡地睃她一眼就踱到了旁邊,仿佛她有什麽無藥可治的疫病,多與她站一會兒都會送命一樣。

夏雲姒便也只安安靜靜地站著,偶爾望一望緊闔地殿門,更多的時候都只銜著笑安然端詳四周,仿佛四處皆有美景可尋。

不多時,殿門吱呀打開。幾名文官武將陸續退出,當中一位令她一愣:“明義。”

徐明義腳下微頓,便走向她,和煦笑說:“聽聞娘子晉位了,恭喜。”

夏雲姒含笑垂眸,想了想,問他:“聽聞覃西王殿下已然離京了,你怎麽還在?”

他道:“殿下舉薦我留在了兵部。”

“這也是升遷啊。”夏雲姒眉眼一彎,余光睃見一襲玄色出了門來,仍是氣定神閑地將話說完了,“恭喜將軍。這樣的喜事,將軍改日要請頓酒才是了。”

說罷聽到昭妃的問安之聲,她這才如夢初醒,忙福身施禮:“皇上萬安。”

眼簾低垂,但兩股睃在她面上的目光帶來的感觸卻都那麽分明。

一股灼熱又小心,一股帶著思量與斟酌。

很快,那前一縷目光越來越近了:“怎麽才來,朕等了你一上午。”

夏雲姒抿唇淺笑:“皇上別唬臣妾,分明才剛議完事,臣妾瞧見了。”

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語氣平淡,卻意有所指:“徐將軍正有要事要處理,別纏著他吃酒席。”

這話頗有些失了分寸。實際上她身為嬪妃怎可能去吃外臣的酒席呢?可見他關心則亂,一時已顧不得這些。

夏雲姒不著痕跡地輕笑,並不戳穿,反帶著三分失落,應了聲諾。

徐明義卻有所察覺,心平氣和地抱拳:“承蒙皇上信任,臣必定好好辦差,先告退了。”

皇帝點點頭,他便轉身離開。銀甲上的暗紅鬥篷在秋風中揚起,襯出種肅殺的俊逸。

皇帝的目光盡數落回夏雲姒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小心觀察每一分情緒:“身子好些了?”

夏雲姒頷首:“沒大礙了。”

“……皇上。”昭妃終是開了口,有些尷尬與遲疑。皇帝睃了她一眼,她又忽而噤聲。

她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皇帝的目光太淡漠了……倒也尋不出嫌惡,只是十分地“公事公辦”,似在問她有什麽話要稟。

她卻不是來稟話的。這樣的目光令她失落又失措。

啞了啞聲,昭妃強笑:“臣妾……做了幾道皇上愛吃的菜,皇上嘗嘗看。”說著就福身,“臣妾也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