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忌日(第2/7頁)

嬪妃們叩拜的位置是依身份而排,但因為姐妹親緣的緣故,夏雲姒的位置被排在了前頭,在順妃左後方。與之相對的是右後的昭妃,二人之間還有一位女子,夏雲姒卻不認得。

待得祭禮散去,夏雲姒去順妃宮中小坐,謝過順妃的這般操持後便問起來:“不知臣妾與昭妃娘娘當中的那位是……”

順妃哦了一聲:“那是覃西王妃。前陣子西邊兵亂,覃西王平亂有功,不日前入京面聖,提起皇後祭禮的事,皇上便說讓覃西王妃一並參禮。也是臨時添上來的,本宮這一忙起來,倒忘了與你提上一句。”

“不妨事。”夏雲姒笑笑,心下卻有幾分計較。

順妃忘了與她提及,確不是大事。

可是按著原本的規矩,外命婦都跪在嬪妃後頭,皇帝這樣吩咐,說到底是擡舉覃西王。

覃西王是有功之臣,論功行賞原也沒什麽,只是……

貴妃與昭妃便是覃西王送進宮的。

如此“論功行賞”,昭妃怕是又要在宮裏要得意一陣了。

而她常去紫宸殿為皇帝讀折子,竟也全未讀到覃西王平亂之事,只與宮中旁人一樣知道西邊在鬧事。

一時也摸不清是恰巧錯過了,還是皇帝對她尚存防心,緊要的東西便不拿來給她讀。

夏雲姒沉下一口氣,暫未多說什麽,從順妃宮中告退離開,回朝露軒取上昨日摘來的桃花與幾樣點心,就去了椒房宮。

這個時辰,皇帝尚在回宮的路上,椒房宮中安靜無聲。

夏雲姒將隨行宮人留在殿外,獨自走進殿中,把插著桃花的白瓷瓶擺到姐姐的靈位前,食盒裏的點心也放了幾道到靈前,另幾道擱去了榻桌上。

忙完這些,她也沒在靈前下拜,一派閑散地盤坐在了蒲團上,呢喃自語:“姐姐,又到你忌日了。”

“上次來時皇上也在,有些話我不方便說,今天來慢慢跟你說說。”

“進宮這事,你別生我的氣。不是我不聽你的話,也別怪我借著你來撒謊騙人。實在是我這幾年都想著你,越想越覺得你說的不值許是對的,但我的人生,終究還是要我自己覺得值才是真的值。”

“哦,寧沅挺好的,家中也一切都好,姐姐放心。”

“姐姐想喝酒麽?我帶了你喜歡的桃花釀和桂花釀。”她說著從蒲團上爬起,走到榻桌邊瞧了瞧,先倒了兩盅桃花釀來,一盅放到靈前,一盅自己抿了起來。

“我還給你抄了經。只是太多太厚了,遲些讓宮人慢慢燒給你。”抿著酒,她自顧自一哂,“我現在的字與你一模一樣,你看到時別覺得奇怪,我練了好久呢!”

夏雲姒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變得格外多,語氣也比平日明快。

從前與姐姐閑話家常時她也總是這樣,姐姐有時會笑她嘴巴太貧,但下一次她貧的時候,姐姐還是會銜著笑聽她說。

可說著說著,她又忽地哭了,眼淚說湧就湧出來,然後就再也止不住。

因為她說了這麽久,姐姐都再沒能回她一句話。

夕陽西斜時,皇帝終於回到了宮中。

他回紫宸殿換了身常服,顧不上歇息就又出了門,直奔椒房宮。

宮人畢恭畢敬地為他推開宮門,邁過門檻,他便看立在殿門邊的鶯時與燕時。

二人迎上前叩拜見禮,皇帝略微頓了下腳步:“宣儀來了?”

“是。”鶯時恭謹回道,“娘子在祭禮過後去順妃娘娘那兒小坐了會兒,便過來了。”

賀玄時點一點頭,信步向殿中行去。

寢殿在正殿東側,門內立著屏風,他走進殿門,剛繞過屏風,就聽到一聲低低的啜泣。

定睛看去,夏雲姒正坐在羅漢床邊,眼眶紅紅的,用絹帕輕輕拭著淚,顯是剛剛哭過。

看一眼佳惠皇後靈前擺滿的點心與那瓶嬌艷欲滴的桃花,他嘆了口氣:“阿姒。”

夏雲姒如夢初醒,慌忙起身,他笑了一下:“坐吧。”

這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夏雲姒垂下頭,又抽噎兩聲,輕道:“姐夫今日辛苦了。”邊說邊為他倒了杯茶,在他端起茶盞抿茶潤口的時候,她又斟了杯酒,“臣妾帶了姐姐愛喝的酒來。”

他睇了眼:“桃花釀還是桂花釀?”

“都有。”她將酒推到他手邊,“這是桂花的,姐夫與我一道敬姐姐一杯?”

說著美眸擡起,明亮中卻有些遲緩。

他這才注意到她似有些恍惚,眼角的紅暈也並非妝容,而是醉意染就。

大約方才已喝了不少了。

但還不等他說一句話,她就舉杯仰首,又飲盡一杯。

賀玄時滯了滯,也只好飲下她遞來的酒。

醉意似乎讓她失了些平日的分寸,她直接用手背抹了下嘴,笑了聲:“這酒味重了些,姐姐大概會喜歡更清淡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