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奪權

夏雲姒扭頭看向她們,這角度恰能避開皇帝的視線,她便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昭妃的目光淡淡從她面上睃過,未作停留,從容不迫地轉回采苓面上。

采苓到底是怕昭妃的,既想求助,又怕惹惱昭妃,不敢妄言。

昭妃抽回被她抓著的手,定定地凝視著她:“本宮還道你是受了委屈,未成想竟是這般設了個局陷害夏宣儀,連本宮一並騙進去。既如此,本宮便也救不了你了。”

采苓的臉色隨著昭妃平淡的話語一分分更加慘白,薄唇翕動,滿是恐懼:“娘娘……”

她明白了,昭妃這是不欲管她了。

夏雲姒亦瞧得出來,她必有什麽豁不出去的東西握在昭妃手裏,譬如家人的命。

所以采苓不會說昭妃一句不是。

不過采苓不肯說,卻不妨礙她出言在皇帝心底埋一縷疑影。

夏雲姒凝一凝神,滿是不解道:“苓淑女為何要害我?”她猶自跪在聖駕前,逼向采苓的目光卻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在苓淑女有孕之前,我們連面都不曾見過。你有孕之後,我不僅真心相賀,還日日為你抄經。說不上對你有恩,但總歸也不曾開罪過你,你為何要害我?”

語聲落定,四下安寂。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采苓,昭妃黛眉輕挑,亦只看著采苓。

順妃則恰到好處地添了一句:“若是有人指使你,你不妨說個清楚。當下皇上還在,自會為你做主,若過了今日,只怕你再尋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言下之意,此事過後采苓必定失寵,縱使肚子裏的皇嗣還在,皇帝多半也不會肯再見她。

采苓周身劇烈地戰栗起來,夏雲姒和順妃與她隔著七八步遠都能清晰看到。很快,她連目中的神采都被抽空了,雙眸空洞,如同魂魄都被擊散。

半晌之後,采苓緊緊地攥了下輩子:“是含玉!”

余光所及之處,夏雲姒看到含玉愕然擡頭。

“是含玉支使臣妾!”她再次掙紮著下地,這次昭妃沒有阻攔,由著她拖著剛安穩下來的虛弱身子膝行到皇帝跟前,“皇上,是含玉……是含玉支使臣妾的!她同臣妾說,說夏宣儀待她不好,日日動輒打罵,想要換個去處。後來臣妾有孕,她就……就給了臣妾一劑藥,說這藥雖會擾動胎氣卻不至小產,讓臣妾幫她做這一場戲,除掉夏宣儀。”

說著重重磕了個頭:“也是因此,她送臣妾南珠而不敢記档。臣妾卻沒想到,她見事情敗露,竟借此反咬臣妾一口,倒顯得對夏宣儀忠心可鑒了!”

“你……”含玉驚得有些慌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麽話!宣儀待我恩重如山……”

“荒謬。”爭執裏,低而穩的男聲如同鼓槌敲在眾人心頭,含玉與采苓都立刻閉了口,伏地下拜,不敢再言。

賀玄時並不多理她們,遞了個眼色,示意樊應德扶兩步外的順妃起身,自己伸手一攙夏雲姒。

夏雲姒無聲立起,目光微微一掃,便知這場鬧劇已很令他不耐。

“宣儀待含玉如何,朕心中有數。”他煩亂地一喟,“不記档的事,含玉罰俸三個月。”

夏雲姒驟然松氣。她心裏無比清楚,不論對采苓還是含玉,他都並無幾分在意,一句話就可以發落了,這步棋對含玉而言的驚險比她更多。

好在只是罰俸。

含玉更是松了口氣,叩首一拜:“奴婢領旨。”

賀玄時視線微移,觸在采苓身上,變得愈發冷厲:“看在孩子的份上,朕姑且留著你的位份。樊應德,傳旨禁足,著人好生照顧她的起居,旁人皆不可出入。”

樊應德躬身穩穩應道:“諾。”

“……皇上。”昭妃好似有些被這等旨意驚到,恍惚了一陣才站起身。走向皇帝,她從身形到聲音都顯得柔柔弱弱的,“畢竟皇嗣要緊,這禁著足,苓淑女恐無法好好安胎。”

夏雲姒垂眸,心下冷笑漣漣。

昭妃真是時時都在做戲。明明是那樣刻薄的人,卻時刻謹記要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

只是,眼下實不是她做戲的時候。

皇帝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定:“皇後忌日,你錦華宮倒是‘熱鬧’。”

昭妃木然閉口,驚得呼吸一滯。

夏雲姒按捺著笑意靜靜聽著。

今日這局看似易破,實則兇險。

若非她早先覺出不對且去找了順妃,便是另一番光景了。皇帝私心裏或許並不願信,但有孕妃嬪的咄咄相逼、宮女的供詞、未記档的南珠,縱使不足以廢了她也會讓她栽個跟頭。

而這事,又偏偏鬧在了姐姐忌日時。

如若成了,他或許還可因為三分疑心安慰自己——怪她竟在姐姐忌日當日戕害妃嬪,咎由自取。

但這事沒成,他便只能去想,一旦成了,豈不是讓皇後在天之靈看著妹妹在自己忌日當天受人構陷,無力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