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心事卻起了霧(07)(第2/2頁)

對面,陸明潼倒是不客氣,一口一個。

沈漁手托腮看他快吃完,再度出聲:“還生氣嗎?”

陸明潼理都不理她。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肯定不愛聽。”

“那你別說……”

“你希望,我們就這樣一直別別扭扭下去?”

陸明潼手一頓。

他其實怕極了沈漁不跟他擡杠,倘若他說什麽都不能使她生氣,不過是因為,他已經觸及到,她絕對不會再為他後退半分的界線了。

沈漁聲音沉緩:“我這麽說,不是在替陳薊州說好話。今年年初,我大病了一場,陳薊州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我三四天。還有他媽媽,一日三餐變著花樣,就怕我吃不習慣。撇開我和他的關系不談,即便到時候我和他不一定能成,單說他媽媽,照料我的這份人情,我是要還的。”

陸明潼神色冷峻,“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變成了張口人情閉口人情的人。”

沈漁看著他,“陸明潼,我們能一直做什麽也不管的小孩子嗎?”

陸明潼抿唇不言。

沈漁緊盯著眼前這個人,哪怕是強迫的,也要讓他將這番話聽進去。

“……沒有陳薊州,也會有別人的。總會有那樣一個人。我為什麽要強迫你接受這一點,因為我很自私。陸明潼,你真的不明白嗎?我爸在印城,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回來;我媽背井離鄉,我三年才能見上她一次。你是我為數不多的家人了,我不想我們也不得不走上陌路。”

陸明潼蹙眉,還是下意識地說:“這不是我要的關系。”

“你要的我給不了。”

“所以,”他擡眼,目及她霧氣彌散的眼睛時,愣了一下,但還是強硬說道,“把你的話翻譯一下,我,和不是陳薊州,也會是其他某個人的陌生男人,要你選的話,你永遠不會選我。”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在我聽來,就是這個意思。”

沈漁看著他,“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心軟。我花了那麽長時間來說服自己,屢次氣急敗壞地妥協。如果我能料到有一天,這種心軟和妥協是誤人誤己的話……”

“別說了。”陸明潼霍地站起身,“走吧,我吃飽了。”

“不要再逃避這個問題……”

“非得今天了斷嗎!你還沒有結婚!”他撂下這句話便走。

一路沉默。

陸明潼載著她回了酒店,拿上她的東西,退了房,再開回清水街。

他提出要在她家裏寄宿,怕她夜半又發高燒。她的拒絕被他置若罔聞,今天吃晚飯時的一番對話,也好像沒起半點作用。

到家之後,沈漁洗頭洗澡,換一身幹凈衣服,遵照醫囑服了藥,回房間去休息。

如果他非在這裏睡,她也沒辦法,總不能報警叫人把他趕出去。

回了一些要緊的微信消息,囑托過今晚帶隊拆除場景的人,再跟唐舜堯請了明天上午的假。

藥效仿佛上來了,她隱隱有些犯困。

將要闔眼的時候,響起敲門聲,陸明潼在門外說:“跟你說兩句話。”

沈漁猶豫了一下,“進來吧。”

臥室裏光線昏暗,只燃著床頭櫃上的一盞台燈。

沈漁躺在床上,蓋著空調被,一頭長發披散,人怏怏的,沒有半點平日張牙舞爪的銳氣。

陸明潼在床邊的地磚上坐下,背靠著床頭櫃。

這番話似醞釀很久了一般,他一字未停頓,還是那樣沒有任何情緒的清冷聲音,“我知道你一直想擺脫我,但請你找個真正值得的人。我不認可陳薊州。如果你執意覺得他合適,你記住,我從來不準備當一個好人,叫他別給我拆散你們的機會。”

頓一下,他最後說:“……等你結婚,我就辭職。”

“陸明潼……”她聽明白了,這是叫她別再疾言厲色地趕他走了,只要她找到那個托付終身的人,他自會主動退場。

他把她逼得不知好歹,惡形惡狀,他親自將利刃遞到她的手裏,還告訴她,唯獨她,有傷害他的權利,並且他絕不還手。

可是,有一句話,在她心裏憋了很久,真的憋不住了,於是終於問出口。

陸明潼,你真的不痛苦嗎?

聞言,陸明潼轉頭去看她。

燈光清幽地照在她臉上,摹出柔和五官,清澈眉目,還有眼角那點永遠叫他心旌為之震蕩的淚痣。

比起無故枉死,倒不如死在你手裏。

他這樣想著,但沒說出聲。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站起身,朝門外走去,順手給她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