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心事卻起了霧(06)

陸明潼弄來的這八個燈籠,一解燃眉之急。

事實上燈籠樣式不全與他們用的這批一樣,但掛在非焦點區,再拿花擋一擋,也不大能看得出。

沈漁追問之下,陸明潼交代了這幾個燈籠的來歷:

他有位朋友是自己開攝影工作室的,前幾天,他在朋友圈刷到她發的一組古風風格的客片,背景裏恰有這樣的燈籠。

他試著給這位朋友打了個電話,所幸她的私人號碼二十四小時開機。

大清早的,天都還沒亮透,她老公開車送她去工作室拿燈籠。她老公是位中醫醫師,自己經營一家中醫館,在南城還挺有名。平常很溫文一個人,這回為他擾人清夢這件事,綿裏藏針地擠兌了兩句。

陸明潼總結:總之是欠了好大一個人情。

沈漁笑說:“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一位已經結婚的女性朋友?”

“你不知道的多。”陸明潼語氣淡淡。

“……德性。”

施工隊收了尾,沈漁驗收之後他們就先撤出了。

這邊廂,找供應商預訂的蜜桃雪山玫瑰、圓葉尤加利、銀蓮花、恩齊安多姆繡球花等花材已經送達,花藝師已在裝飾簽到區域。

其他同事正熟練給圓桌鋪上桌布,給竹節椅纏上花束與薄紗……

整個場地,已有唯美、浪漫之感。

沈漁自己一邊在宴會廳監督進度,一邊通過電話遠程關注攝影團隊和接親隊伍的接洽情況。

陸明潼買來了咖啡和早餐。

她頭昏腦漲的,沒什麽胃口,草草咬了兩口手握三明治,灌下大半的熱美式續命。

到後來,她實在沒了四下走動的精力,就縮在椅子上,看到不對的地方,把人喊到跟前來指點。

她今回才深有體會,陸明潼說得對,她這種不放心他人,抓大不放小的辦事風格,確實容易把自己累死。

好在,一切順利,趕在賓客即將到來之前,場地布置妥當,一切基本符合效果圖,除了那魚目混珠的八個燈籠。

後面的事,沈漁就不用怎麽操心了,工作室的攝影、司儀和化妝師都是專業的,且與她磨合過多次,尤其這回,跟妝的還是嚴冬冬。

他們工作人員有專門的一個休息室,沈漁撤到那裏面去休息。沒沙發,只有幾張歐式的圓背椅,她坐下,腦袋趴在桌上

陸明潼看她實在難受得很,“你不如提前回去休息。”

“不行,萬一出了什麽計劃外的狀況,我還得做決定。”

陸明潼掃她一眼,出去了。

沈漁也沒問他去做什麽,趴了會兒,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但讓早上喝下去的咖啡|因吊著,毫無睡意。她有種人是砧板上一塊死肉,叫鈍刀拉鋸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打開,陸明潼回來了。

他走過來,徑直提她的手臂,“走。”

“去哪?”

“樓上給你開了間房,你去休息,有什麽事我叫你。”

“你錢燒得慌嗎?”

“走不走?不走我扛你上去……”

“你除了威脅我,還會幹什麽?”

“還會真的把你扛起來。”他準備伸手,言出必行的架勢。

沈漁忙說,“……我自己走!”

乘坐電梯的時候,沈漁不自覺地裹緊了外套,人有點發冷的感覺。

等進了臥房,往沙發上一躺,才想起,包忘了拿,那裏面放著她的衛生巾。

她躺在那裏,像條脫水已久的鹹魚,半晌,生不如死地爬起來。

陸明潼掃她一眼,“幹什麽?”

“我包落在樓下了。”

“我去拿……”

“我自己去……”她的堅持力不從心,被陸明潼輕輕一堆就又整個癱下去。

陸明潼見不慣她這樣好像受不得他一點幫助的模樣,冷聲說:“難受就好好待著。”

沈漁臉埋在沙發扶手上,聽見他走出去,關上了門。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無謂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陸明潼輕易讓她變成那個有愧疚感的人,無法心安理得支使他做任何事,哪怕有“助理”這一層身份。

她與陸明潼之間,始終有一線糾葛,是從混沌年歲裏,恨與妥協之中提煉而出的羈絆。

絕非愛情。

這使她下不了與他徹底決裂的決心。

她心口悶悶地想著,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很不好。

趁還有點氣力,沈漁又給攝影、燈光、場控各個部門的負責人打了電話,不厭其煩地再交代一遍注意事項。

沒多久,陸明潼把她的提包,還有她那個宛如哆啦A夢次元袋的帆布包都拿了上來。

沈漁爬起來,有氣無力,“我要去洗個澡。”

陸明潼正在搗鼓她的折疊熱水壺,叮囑:“你喝了咖啡,又熬了夜,別泡澡,淋浴也別用太燙的水,小心猝死。”

就前半句聽著還挺熨帖,“……你嘴裏能有一句好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