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心事卻起了霧(07)

沈漁和陳薊州的關系,起源於她一位本科同學的婚禮。他是男方那邊的賓客,不算太近的親戚。

那場婚禮葛瑤也去了,把能端得上台面的單身男女拉了一個群。沒過多久,她的土豪老公投資的一家餐酒吧開張,她在群裏不要錢似的贈送試營業免費試吃資格。

沈漁跟葛瑤的交情,不可能不去捧場。

那場試吃會渾然一個相親現場,大家互相不認識,但有葛瑤一環扣一環的活動安排,倒不覺得尷尬。

沈漁就這麽認識了陳薊州。

場子裏鬧哄哄的,燈光亂閃,他卻靜定得如同置身之外。

因他座位離自己近,沈漁多觀察了兩眼。

清爽周正的模樣,神情三分拘謹。她無端認定他是個理工科男。

滿場那些隨時都能來一段才藝展示的社交達人,讓沈漁覺得鬧騰,提不起興致。她閑得無聊,便主動跟陳薊州搭訕,問他,是不是學理科的。

他笑了笑說,有那麽明顯嗎?

那時候他已在首都讀博,趁著暑假回來休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些什麽,實話說,沈漁已經記不清了。散場時,她沒加陳薊州的微信,因為心底裏排斥相親這種形式。

但回去之後,陳薊州通過那個群,主動添加了她的微信。

加上了也沒聊過,直到過了十來天,快接近兩周的時候,陳薊州給她發來消息,某一部電影要去南城理工大學做路演,問她有沒有興趣。

那時沈漁剛剛忙完了一陣,正好想找點娛樂活動放松一下,就答應了一起去參加。

沒什麽波瀾的,互相熟悉起來。

陳薊州身上有一種沉靜的氣質,大事小事輕易不會讓他失去主張。

大抵因為他是單親家庭,且家境一般,造就他目標感和執行力都很強的性格。他高考發揮失常,只念了一個很一般的本科學校。但通過考研考博,一步一步晉升。他現如今讀博的那所高校,雖然僅僅是211,但學科含金量高。倘能順利畢業,未來必定前途無量。

他常對她說,家庭給不了他太多助力,凡事只能靠自己。人生於他,是有進無退的搏鬥。

沈漁覺得,陳薊州能讓她靜下來,邁入穩步規劃自己生活的另一個階段。

後來,在一起之後,沈漁也發現了陳薊州身上的一些缺點。

比如,她自成了他的女朋友之後,他就徹底將她劃分為自己人,有需要叫她幫忙的地方,便不太會客氣委婉;相應的,要是她拒絕了,他也不會掛在心上。

再比如,思維方式是典型的理工科男,注重內容大於形式,不懂浪漫,任何事情都是有一說一;自然,也不會願意揣測和擔待女生那些曲折的心思。

他是這樣一種人:你生病了,他會帶你去看醫生拿藥,遵照醫囑照料,直到你病症全消;但在聽見你咳嗽的時候,他不會想到,要替你關上窗外的冷風。

在一起之後,沈漁和陳薊州自得請葛瑤吃一頓做媒飯。

事後葛瑤的評價是,“你倆像一對老夫老妻”。她解釋,不是褒義也不是貶義,就一個中性的評價。如果,你所求的就是一段衣食無虞、細水長流的婚姻生活,陳薊州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前提是,你也得是個大大咧咧,不計較細節的人。

最後,她問,沈漁,你是嗎?你忍得下那些小事累積的意難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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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漁輸完液,喊來護士拔針。

落地時,還有些頭重腳輕。

她走出診所,預備打車回酒店時,看見自己那台polo停在路邊,而陸明潼倚著車窗,明顯是在等她。

七點半,剛剛黑透的天色,路燈灑一段澄黃光芒落在他身上,街景都潦草粗陋,獨獨他是深刻而明晰的。

沈漁頓了頓,走過去,輕聲地說:“我以為你走了。”

陸明潼冷淡地瞥她一眼,轉個身準備去拉車門。

沈漁當即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臂,問:“你不餓嗎?”

陸明潼低頭往自己手臂看一眼,再擡頭看她,她已是氣焰全無的樣子,臉上掛著笑,好像方才的爭吵全沒發生一樣。

沈漁笑說:“走吧,我請你吃抄手。”

“你別來這套。”

“那吃豚骨拉面?蟹黃湯包?汽鍋雞?……”

都是他愛吃的。

不知道是因為她明顯求和的姿態,還是她能一溜說出他喜愛的食物,不帶重樣,他氣立刻消了大半,“……你耍什麽花招?”

“那就蟹黃湯包?附近就有一家,不遠。”

她拖著他的手臂,往前拽,同時催促,“走吧。”

陸明潼被她拖拽得踉蹌了一步,最後便自暴自棄地跟她走了。他在心裏唾棄自己。

那家店開車十分鐘即到。

沈漁給他點了一屜湯包,給自己點了一碗粥。高燒退後,喉嚨裏發苦,沒什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