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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耀東舉著手槍,沿著昏暗的走廊一直走到關押沈青禾的房間,他粗暴地一把拎起將沈青禾按在地上的警員,一槍托打得他眼冒金星。對方踉蹌著猛撲過來,又被顧耀東一腳踹飛。他快步過去一把拎起對方衣領,一拳一拳清清楚楚地打在他臉上,直到他血肉模糊,成了一攤令人惡心的爛肉,再也醒不過來。

恍恍惚惚中,沈青禾看見了走廊裏中槍的警員,看見了外面被撞飛的警員,在牌桌上被擊斃的警員,看見了老董,看見了貨車,看見了警委行動隊的很多人。遠處大門外的陽光左右晃動著,越來越亮,離光明也越來越近。

顧耀東背著沈青禾走出了工廠大門。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下來,晃得她睜不開眼。

警委兩輛貨車一前一後行駛在開闊的郊外路上。路兩側是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生機盎然。顧耀東開著車,沈青禾裹著他的外套靠在副駕駛座上,風一陣陣吹著她參差不齊的短發。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顧耀東左手開車,右手緊緊握住了沈青禾的手。陽光照在車裏,彌漫著劫後余生的平靜。

車停在了樹林口,老董和幾名警委隊員守在周圍。這是警委的撤離通道,從這片樹林穿出去,對顧耀東和沈青禾來說就是未知的世界了。

沉默很久,顧耀東從駕駛座下拿出沈青禾平時藏在床底的小箱子和鑰匙,交給了她:“趙志勇來搜查之前,我把這個藏起來了。我知道裏面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更長的沉默後,他終於從胸口內兜裏摸出了那本證件,“這是你的新證件。以後,你就不叫沈青禾了。”

“家裏如果問起來……”沈青禾紅著眼睛哽咽了,“就說我出遠門做生意,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回來。”

“在戶籍科做了這麽多證件,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一本是給你的,更沒想過會是我親手送你離開。”

顧耀東死死地捏著證件,仿佛這一松手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再見。沈青禾緊緊抱住了他。

“保重。”

“保重。”

沈青禾走到老董的車旁,驀然看見在很遠的地方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她怔了片刻,明白了什麽。沈青禾站直了身子,朝那輛黑色轎車敬了一個軍禮。

夏繼成坐在轎車裏望著她,百感交集地笑了。

貨車載著沈青禾,終於消失在樹林深處。

耀東父母坐在天井裏,心情愉快地給一條腌臘豬肉抹鹽。顧耀東走到門口,聽到父母興高采烈地聊天,停下了腳步。

顧邦才:“三陽南貨店的鹹肉,我好不容易托關系弄到一根,花了大價錢的!”

耀東母親:“看著是不錯,油光水滑的。收拾好了就曬到樓頂去。”

顧邦才:“樓頂怎麽敢放心呀?就曬天井裏,我天天看著,免得被耗子啃了你又要哭天喊地。等耀東和青禾辦婚事的時候,這是要拿出來撐場子的寶貝。”

趙志勇從外面回來,見顧耀東默默地站在家門口,他也停下了腳步。

耀東父母仍舊在嘰嘰喳喳憧憬著未來。

“這兩個孩子好得來蜜裏調油,我看也該給他們張羅婚事了。”

“新房就用耀東那間屋,把小床換成雙人床。”

“墻一定要再粉刷一遍,這個錢不能省的。”

顧耀東轉身離開了。趙志勇默默地望著他離開,什麽也沒說。

那間廣玉蘭樹下的小飯館生意越發蕭條了。桌椅凳子都堆在了墻角。屋裏只放了一張桌子。夏繼成和顧耀東坐在桌前,桌上放了一鍋清粥,一碟鹹菜。

鐘百鳴被關進憲兵隊了,但是關不了太久。後天就是約定的發報時間,也許是最後的機會了。夏繼成決定將手搖式發報機換成大功率發報機,保證信號強度,唯一的問題是容易被監測定位。最後兩個人同時想到了一個辦法——移動發報。警局的電子偵察車上有電力設備,正好滿足條件。

夏繼成不緊不慢地喝著稀粥:“背上的傷怎麽樣了?”

顧耀東知道他的意思,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能參加行動。”

“好。星期三上午十點,你想辦法把一輛偵察車開到大沽路139弄弄口,我和周明佩在那兒等你。”

“我會準時到。”

過了片刻,顧耀東又問道:“處長,你怪我嗎?”

“怪你什麽?”

“沒有保護好青禾。”

“別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當年救了青禾的人,是你,對不對?”

夏繼成坦然地說:“對。”

“在蘇聯帶她走上這條路的人也是你。你把她從深淵拉上來,但是我差點把她弄丟了。”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運。顧耀東,知道我為什麽要把青禾托付給你嗎?因為你是一個底色幹凈的人。你小時候叫顧耀東,長大了叫顧耀東,以後還叫顧耀東。你在福安弄出生、長大,你有父母、姐姐,有鄰居。每一步都清清楚楚,幹幹凈凈。只有和你在一起,她才能像普通人一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