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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從臥室走了出來,當昏黃的燈光映在他臉上時,沈青禾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夏繼成,一時間愣住了。

夏繼成笑著關上了臥室門:“顧警官這會兒應該到家了。”

沈青禾怔怔地望著他,紅了眼睛。仿佛老友久別重逢,心有千言無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夏繼成只是看著她笑了笑,走到窗邊靜靜看著外面的情況。

“好久不見。”沈青禾輕聲說道。

“最近可能會經常見了。”

“顧耀東說有人在鳳陽路以北發報,是你?”

“對。”

看得出二人心裏都不平靜,但卻一直在用平靜的態度說著無關個人,只關乎任務的事情。

沉默片刻,沈青禾問道:“為什麽突然回上海?”

“有一份情報,事關長江以北的戰鬥,要經上海發往中央。”

“警察局和保密局啟用了新的偵訊機器,正在全城嚴查,這段時間電台很容易暴露。”

夏繼成沒有說話。

沈青禾看著他,明白了過來:“這是必須要冒的險。”

“對。”

“你說,需要我們怎麽做?”

“我的發報員被槍手看見,可能已經暴露了。我需要重新找一名發報員,手法要熟練,發報速度要快。”

“好,我和顧耀東來想辦法,星期三之前一定找到。還有嗎?”

“還有,就是要演一出戲。”

夏繼成打開臥室門,桌上放著急救用品,還有帶血的繃帶。沈青禾詫異萬分地看向他。果然如她所擔心的一樣,顧耀東受傷了。夏繼成告訴了她事情的整個經過,以及接下來需要他們三個人共同完成的一場戲。槍傷本身並不嚴重,但中槍這件事嚴重到足以摧毀顧耀東。

“只要這場戲演好,就能安全過關。”夏繼成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拿起外套,看了眼手表,“我必須回去了。這幾天我住在金門飯店,如果有事,就以做生意的名義找我。”

兩人擦肩而過時,沈青禾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拉住了他的胳膊。

“給我幾分鐘時間,讓我做個匯報吧。關於你離開上海這段時間我的所有情況。”

夏繼成笑了笑:“我從電台聽到過上海的情況。很替你們驕傲。”

“不是上海,是我。”

又是片刻的沉默。

“你離開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和顧耀東搭档。這個任務我完成了,但不是僅僅當作任務來完成的。我想我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故事了。”

曾經的戀人犧牲後,沈青禾是唯一一個走進過夏繼成心裏的人。但他最終選擇了將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現在聽到這番話,仿佛是兄長聽到妹妹說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真心替她高興。

“不管這個故事平平淡淡還是轟轟烈烈,也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對我而言都是無可替代的。所以我現在也終於明白,你的那個已經結束的故事,對你而言有什麽樣的意義。今天站在這裏,我也終於可以誠實地、坦坦蕩蕩地說一句,我一直很擔心你,一直很想你。但這些擔心和惦念是作為同志、戰友和親人。”

“從上海到南京,又從南京到上海,這麽長時間,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匯報。”

“希望這個匯報能讓你放心。當年你拼命救下來的那個女孩,現在總算不用你操心了。”

“我現在也可以很坦誠地說,當年救你,對我而言也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故事。”

沈青禾笑了,這一次,她大大方方地握住了夏繼成的手:“老搭档,歡迎回上海。”

福安弄的路燈已經滅了,遠遠望去,沈青禾看見整條弄堂只有顧耀東家透出燈光。她走到家門口擡頭望去,依然是顧耀東在房間的窗口放了一盞台燈,燈光剛好照亮家門口。沈青禾會心一笑,頭頂的一片燈光讓她備感踏實和溫暖。

顧耀東坐在床邊,沈青禾替他扣上了睡衣扣子:“暫時已經止血了。這段時間你不能去醫院和診所,換藥的事就交給我。”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能演好這場戲。對了,今天處長誇我有長進了。”

“他也誇我終於不用讓人操心了。”

二人相視一笑。

“顧耀東,謝謝你。”

“謝我?謝我什麽?”

“很多很多。比如……這盞燈,很亮,很溫暖。”沈青禾望著他,眼睛裏映著小台燈橘黃的光,看起來有著動人的暖意。

從明天開始,他們將要共同接受一場巨大的考驗。但此刻他們沒有絲毫畏懼,因為現在他們不僅有已經變強大的彼此,還有夏繼成。三個原本天各一方的人,命運卻奇妙地交匯在了一起。

第二天,技術員按照鄭新的描述畫出了那名發報員的畫像,警局很快下達了秘密搜捕令。但這並沒有結束,天不亮的時候,鐘百鳴就接到消息,那輛被遺棄的黑色轎車在一條僻靜的小路裏被找到了。駕駛座椅背上發現了彈孔和血跡,按位置和彈道推測,開車的人應該是左側身體中槍,肩部或者上臂都有可能。鄭新沒有看見開車的是什麽人,不過這個人帶著槍傷,要找出來應該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