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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科達立刻意識到事情可能有變。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顧耀東這個人,當初招收進警局一時也是傳為美談的。鐘處長來得晚可能不知道,王處長應該記得。他是名牌大學高才生,當年對於重塑警局形象大有益處。段局長去南京述職,行政院還專門提起這件事,贊賞有加。本來這一次我的意思也是嚴辦,但是一想到這些就顧慮重重。現在說顧耀東通共,這就等於在承認從局長到各位,大家都是一群糊塗蟲。”

王科達:“可是……他確實有太多嫌疑了!”

“嫌疑,不是證據。”

“我總能審出來的。”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然後呢?承認我們當初選人不慎,用人不當?坐在我這個位置,做事是要上上下下通盤權衡的。”齊升平語氣有些重。

王科達不吭聲了。

鐘百鳴:“王處長也是謹慎起見,法察處如果能證明他清白當然最好,如果查出來真的有問題,及時清除,也算好事吧。”

“要說顧耀東這種水平的人是共黨,還在警局裏潛伏了這麽久,我想你們自己也不會相信。至於通共,借警局職務之便幹過買賣情報勾當的人,不在少數,不能輕易定性吧?”

王科達:“顧耀東和他們不是一類人。這小子幹這些不是為了錢那麽簡單,說什麽為了面子也都是屁話。他是有信仰的,他的信仰不是唾沫星子,執著起來是很可怕的。這次就差點釀成大禍!”

齊升平勸道:“畢竟沒有造成實質性的破壞。五只羊和記者已經死了,證據丁局長也銷毀了。我認為就沒有必要自揭家醜了。既然顧耀東認了錯,表示悔改,我建議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等了片刻,見王科達和鐘百鳴沒有表態,齊升平收起了笑容:“當初這批警員是我負責招收進來的,我還是希望能給自己保留一點顏面。二位覺得呢?”

王科達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憋氣地說:“您的安排我當然服從。但我確實不放心這個人,這次沒找到證據不代表他清白。我申請把顧耀東調到刑一處,只要讓我時時刻刻盯著,不可能抓不住他的尾巴。”

鐘百鳴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回刑二處後,鐘百鳴立刻給田副署長打了一個電話,結果仍然是令他失望的。田副署長查過顧耀東和夏繼成的談話記錄和錄音,全都很幹凈。至於望江飯店,夏繼成是去參加海軍司令部陳司長的宴會,請柬幾天前就發了,有沒有顧耀東來他都是要去的,似乎並非他所懷疑的是為了顧耀東而去。

鐘百鳴仍然不死心:“還有一個疑點。邱秘書說夏繼成在火車站交給顧耀東一封信,說是給副局長的禮物。我懷疑就是這份禮物讓副局長突然改變態度,宣布停止調查了。這麽看來,顧耀東回來自投羅網,有可能是夏繼成的安排。他回來不是投降,而是臥薪嘗膽。”

“你對夏繼成的懷疑,有確鑿證據嗎?”

“暫時沒有。”

“那你確定顧耀東肯定就是通共的那個人嗎?”

鐘百鳴猶豫了一下說:“也不能確定。”

電話那頭的田副署長有些不悅:“百鳴啊,有些利害關系你是要有數的。夏繼成現在已經不是警察系統的人了,我這次能派人到他身邊去,也是因為有例行甄別這個契機。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總署是不方便再有動作的。這個人在國防部吃得很深啊,他是兩個吳將軍底下的人,明白嗎?”

話已至此,鐘百鳴只能識趣地放下了電話。

沈青禾一直在家門口徘徊,要麽反復洗那麽幾件衣服,要麽幫耀東母親洗菜擇菜,就這樣從下午一直等到黃昏,還是不見顧耀東的身影。

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她心神不寧地去了弄口。一名鄰居經過時招呼道:“沈小姐,等顧警官呀?”

“我沒等他啊!”沈青禾口是心非,“任伯伯的貓又跑了,我幫他找找看。二喵——二喵——”她尷尬地一邊裝作四處找貓,一邊朝遠處張望。

就在這時,她看見遠處黑暗中,一個戴著警帽的人影扶著墻,緩慢地走了過來。她下意識地趕緊退到弄堂裏,一邊找地方躲,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頭發和衣服。因為太過慌亂,她躲起來才發現自己腳上只剩一只鞋了,還有一只掉在了路中間。

她想跑出去撿,又怕被顧耀東發現自己在等他,正手足無措時她聽見顧耀東輕聲問道:“青禾,是你嗎?”

沈青禾羞得無地自容地轉頭瞟了他一眼:“我出來幫任伯伯……”只一眼,她愣住了。

幾步之遙,顧耀東扶著墻站在路燈下,制服穿得整整齊齊,卻能看到滲出的血跡。沈青禾怔怔地朝他走過去,全然忘記自己還光著一只腳。

顧耀東咧嘴一個傻笑:“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