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王太妃被岑清秋欺壓了這麽多年,從未贏過一次,這回好不容易扳回一局,岑清秋卻一點生氣的模樣都沒有。

不僅是她,就連顧慈也面色淡淡,一副全不在意的樣子。

憋屈了這麽就才放出來的王牌,既然只得了這麽個效果,跟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

王太妃笑意枯萎下去,心底釀出陣陣苦悶,轉目望了眼銅鏡。因方才的大笑,臉上脂粉呼呼脫落,嘴邊又橫生出三道褶!

“啊!”

她驚叫一聲,慌手慌腳地沖到妝台前,抓起香粉餅子拼命往臉上拍。

顧慈和顧蘅狐疑地面面相覷,岑清秋斜睨她,嘴角勾起一絲譏誚,冷冷道:“既然太妃有事要忙,那本宮就先領人回去了。”

“誒誒誒!哀家話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麽?”

王太妃匆匆回身,也因轉得太急,腦袋上的假雲鬢晃了晃,垂下幾縷青絲。她嚇一大跳,用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一手扶著雲鬢,一手繼續持之以恒地拍著香粉。

顧蘅憋笑憋得五官抽搐,拽了拽顧慈的衣袖,附耳低語:“她這模樣,是打算去戲班子唱南曲,還是剛唱完南曲回來?”

顧慈胸脯震了震,借咳嗽壓笑,回道:“別這樣,人家唱南曲的,可都是有頭發的。”

顧蘅愕然,幾乎是使勁全身力氣,才不讓自己笑出聲。

前頭卻有人真“嗬”地一聲,捧著袖子低笑。

顧慈昂首,岑清秋亦在瞧她,鳳眼彎彎如月牙,朝她豎了個大拇指,親切嬌俏,儼然一個鄰家大姐姐,全無半點高不可攀的疏離。

顧慈眼睫輕霎,靦腆地垂下腦袋,直覺同自己這位婆婆的關系好似又近一層。

那廂王太妃尚不知她們在鬧什麽,對著鏡子左右顧看,確認再瞧不出破綻後,方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扶著宮人的手款款踱步回來。

“哀家聽說,東宮這些年跟在太子身邊伺候的,都是內侍,可有此事?”

她假意關切地看過來,顧慈臉色微沉,扯了下嘴角道“是。”

“你怎的都不早說?”王太妃凝眉,揮手抱怨,“這內侍的心再細,哪裏細得過真正的女人?你才入東宮,要忙的事還有很多。正好,哀家給你指派幾個好的,也好幫你分擔分擔。”

說著,她拍了下手,“都出來吧。”

屏風後頭環佩輕響,香氣襲人,一排窈窕又纖細的身影裊裊走出,各個杏眼桃腮,柳腰豐臀,姿色動人。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參見太子妃。”

細細軟軟的聲音,比蜜還甜,連女人聽了都忍不住酥了半邊身。

顧蘅抖落一身雞皮疙瘩,蹙眉上前一步。

顧慈拉她回來,目光如泠泠月色,緩緩從她們身上渙漫而過,冷笑。

這便是王太妃今日喚她過來的真正目的吧。眼下王芍許給了潞王,沒法再塞往東宮做側妃,就幹脆送一群來做宮人,放長線釣大魚,只要有一個能成功爬上那張床,便是她賺了。

“太子妃?你怎的不說話,莫不是對哀家的安排不滿意?”王太妃呷一口玫瑰花露茶,笑語晏晏地問道。

顧慈收回思緒,面上不顯山不露水,朝她福了個禮,“太妃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領了,只是臣妾嫁來之時,帶了不少陪嫁丫鬟,暫時不缺人手。”

“況且殿下和臣妾都不大習慣讓陌生人近身,若是臣妾將她們都收了,也還能打發去做些粗活。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被打發去刷官房,豈不可憐?”

幾位姑娘聽見“官房”二字,登時花容失色,你覷覷我,我瞅瞅你,不約而同打起退堂鼓。

王太妃狠狠瞪她們一眼,恨鐵不成鋼,竟連個激將法都看不出來,還指望她們去跟顧慈爭寵?

她捏了捏眉心,憤憤放下茶盞,勉強扯了個笑,“太子妃這說得哪裏話?進了宮,那就都要按規矩辦事。哀家既把人給了你,自然是你想安排她們去哪,她們就得去哪兒,怎還能由她們挑挑揀揀?”

“再說了,隨你進宮的丫鬟,規矩禮數到底沒宮裏頭的人學得全。正好,你把人都領回去,也給她們做師父,好好立規矩。”

她故意將“規矩”二字咬得極重,生怕顧慈聽不見似的。

經這提點,後頭那一排呆頭鵝終於轉過勁來。

原來方才所謂的“刷官房”是在故意嚇唬她們啊!這個太子妃,為了不讓她們入東宮,分去太子殿下的寵愛,竟想出這麽陰損的招數。

哼,等她們將來傍上太子殿下,非讓殿下休了這小肚雞腸的太子妃不可!

她們情不自禁挺起胸脯。

顧慈捏緊拳頭,真是一群煩人而不自知的蒼蠅,平了平胸中之氣,正思忖該怎麽反擊,岑清秋忽然擡起素手,就著陽光細看手上新染的丹蔻,淡淡道:

“太妃所言極是,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宮裏頭尤甚。本宮瞧這幾位宮人,模樣生得的確都不錯,只可惜這規矩上還差點火候,在主子面前,連最起碼的站姿都不對。既要送去東宮,給別人立規矩,那就讓本宮先給她們立個規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