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ivresse

這些年來, 愛德蒙頭一次睡得這麽沉。

或許是因為回到了船上漂流,或許是因為卸下復仇, 或許是因為難得盡興, 或許是因為喜歡的人在懷——

愛德蒙猛地睜開眼睛。

看著臂彎裏的枕頭,他徹底清醒過來。

起初他並不擔心,畢竟一艘海中遊艇, 除非她會飛,否則肯定還在船上,而且有正常工作,克莉絲生活一直很規律,以她的意志力, 就算再怎麽不適也能撐起來去學習。

想起她昨天在島上調侃初遇的話,愛德蒙赤足走在地板上, 撿起一件隨意圍了, 輕喚他念過無數次的名字。

“克莉絲?”

結果船艙和甲板上都沒有他想要看到的影子。

視野盡頭裏連島嶼和船只都沒有,克莉絲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連行李都沒留下。

如果不是那些還未完全幹涸的證據,他幾乎要以為她只是一個夢。

愛德蒙這才慌起來。

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意外?不小心落水或者被人要挾了, 可是這樣的話,為什麽連行李也會拿走?

還是因為他每天都要得太過分,所以她終於忍受不了,又或者因為他把頭發剪短……

一陣翅膀的拍打聲響起, 遊隼落在船艙的窗邊,沖著他不滿咕了一聲。

差點忘了格裏芬這個吃了他多少牛肉都只向著她的小叛徒。

如果是它的話, 確實能幫她和陸地上建立聯系。

明白克莉絲不是人間蒸發後,愛德蒙終於停止胡思亂想,開始理智思考問題。

記憶太雜亂,把瘋狂顛倒的部分拋開,他終於回憶起來,今天早上朦朦朧朧裏,她曾經沙啞著嗓子,輕聲抱怨說“別鬧,我要去上班了”。

因為語氣理所當然,而且過去在巴黎有過無數次這樣的清晨,所以他很自然就放了人。

在海上能上什麽班?和人魚開會嗎!

最後關於克莉絲聲音的回憶,是帶著輕笑和橙花香味的額吻。

“記得看我給你的訂婚禮物。”

訂婚禮物。

——這是讓他一個人回巴黎的意思。

所以,當初巴特特意告訴自己“先生買了回英國的船票”,其實是在委婉提醒“先生只買了一張船票,好像沒有打算帶上您一起走”的意思。

在海裏遊了一圈勉強冷靜下來,收拾好自己,將船緩緩靠在私人碼頭,把船交給阿裏,看出啞仆望向自己身後面露不解,沒有解釋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回來,讓他做好準備,下午啟程去巴黎。

愛德蒙決定在臨走前去一趟墓園,向父親告別。

老唐泰斯的墓是他回馬賽向莫雷爾一家報恩時,以神甫的名義新立的,裏面沒有埋葬父親的骨骸。

愛德蒙出獄後虔敬去找尋過,老船主也曾經幫忙立了一個十字架,只是因為十年無人看顧,如同所有因為時間變得無名的墳墓一樣,被掘墓者燒毀了,再也難以追尋了。

也是因此,所有人裏,他唯獨無法原諒唐格拉爾。

現在還很早,墓園裏沒有什麽人,他走到墓前,卻發現那裏早就有了一大束鮮花,看狀態是今天放上的。

愛德蒙走近了,無奈輕聲說:“她已經來見過您了?”

也是一年前,克莉絲陪著瑪麗和威廉來了馬賽,她來替他看看這裏,結果遇到了莫雷爾先生,又從莫雷爾先生口中知道了梅塞苔絲。

於是她改變原本要去羅馬赴任的計劃,直接追著自己殺去了巴黎。

愛德蒙因此抓住了一根線頭。

費爾德侯爵通情達理,能同意她找自己並不意外,但是如果順便不給她布置點和巴黎相關的事情,肯定不是掌璽大臣的風格。

走到墓園外,愛德蒙看著日出點了支雪茄。

因為她不喜歡聞這種味道,在一起時,他極少碰煙草。

現在老婆跑得沒影了,棄夫自我放縱一根,以復仇後的滄桑心態意識到,小年輕早就準備了這一出,就是有意回報自己當初不告而別,說不定為了有力氣溜走,昨晚抽抽搭搭求饒只是策略。

而以自己如今對她的了解,這些日子早就該意識到苗頭。

除了被復仇的事情分走注意力,更多是因為中了美人計。

愛德蒙的心情一時間很復雜。

“伯爵閣下?”

一個聲音有些遲疑叫道。

他回過神,看清是蒙著輕黑面紗的梅塞苔絲,愣了一下,也守禮稱呼道:“好久不見了,夫人。”

梅塞苔絲並不知道當年的告發信和弗爾南對唐泰斯所做的一切。看到自己對不起的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寒暄,她幹脆簡單道:“我曾經受到莫雷爾夫人的照顧,回馬賽後,我會偶爾來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