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étoies(第3/4頁)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紳士清了清嗓子,才說:“可以讓我先看看嗎?”
隔著手套接過,看著稿件,古怪的紳士面露恍然,已經不自覺笑了,充滿無限溫情,似乎看的不是數據,而是一篇動人的詩篇。
習慣察言觀色的報童感覺大有希望,便說:“現在好多地方都賣斷貨啦,我這裏也是最後一本了。”
對方沒有看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枚硬幣給他。
報童看著手裏的英鎊,瞪大了眼睛,小心說:“先生,您給錯了,不用這麽多錢。”
“這很值得這個價格,”紳士道,“你就收下吧。”
男孩捧著硬幣喜出望外,想到什麽,又從背著的布包裏翻出一張報紙來。
“既然您喜歡這位先生的文章,這是初次刊登的那一部分,也請收下吧。”
紳士看清報紙上的日期,終於理清了那位老師的意圖,心下驚嘆時,又帶著鼓勵的語氣問:“關於這位先生,你還知道什麽嗎?”
男孩笑了,“看來您是剛剛到倫敦啦,我知道的不比其他人多多少,如果您想知道,隨便找個咖啡館坐坐,聽他們聊天,就能知道了。”
報童沒有騙他。
不僅是咖啡館,街頭巷尾的人都在說那個名字。
愛德蒙剛來倫敦時,也感受過這件事情的受關注程度,每天都有好幾千人結伴去向英王請願,民主熱情空前高漲,沿路甚至有不少政治聯盟宣傳,是全城上下的最熱話題。
而現在,只要討論這件事的人,都不免要提起克裏斯。
“這部分的數據,班納特的全稿裏面寫得清清楚楚,連百分比都給你算好了,你不信去找找。”
“不是說班納特只是一個鄉紳的兒子嗎,他那些數據就一定沒問題了?”
“你知道什麽,他們都說了,這小子背後肯定有個大的黨派支持著,不然怎麽能這麽快就搞到這麽多資料,說不定只是署了他一個人的名字,好引起注意,趁著大家都討論他,以後再把所屬政黨公開出來。”
——那是克裏斯憑一人之力做到的。
愛德蒙很想說,最後還是克制住了,為他們揣度克莉絲、輕松帶過所有努力而不忿後,他心裏又忍不住由衷高興自豪起來。
他很清楚,即使有那位老師指點,但是每一個環節,只要有一點疏忽或者不盡力,就一定沒辦法走到這一步。
在浪博恩時,年輕人為這件事奔走憂心,向自己求助,去了彭伯裏,每天都忙碌得能和晚歸的他照面,連頭發也沒有時間剪。
愛德蒙是親眼看著這份論文一步步誕生的。
光看著手裏的那本全稿,他就能回憶起每一個相處的細節,他就能說出年輕人為此做了些什麽。
即使全世界都能看到,但是這些文字背後的回憶,只有他們倆知道。
他們兩個人。
光是這些詞語就已經讓他想要微笑起來。
愛德蒙正想向那兩個人打探一些消息,已經有人用力推開了咖啡館的門,在一眾侍應生的怒視裏,他揚聲道:“班納特終於要露面了,這次集會的演講,我看到他的名字了!”
愛德蒙下意識跟著都往外走的人站起,並沒想過要在這個時候去見那個人,卻在擁擠的小巷裏幾乎是被裹挾著湧向了廣場。
即使人潮湧動,他還是沒費多少功夫就在搭建的台邊看到了克莉絲。
還能站在那裏不受打擾,顯然,即使知道克裏斯班納特只有十八歲,很多人也無法將那篇嚴謹的文章和漂亮得像是來看熱鬧的青年扯上關系。
年輕人正和圍著開司米披巾的侯爵夫人說話,穿了看上去就很溫暖的淺灰色厚絨夫拉克,因為本就身形瘦削,不顯得臃腫,反而身姿挺拔,款式很簡單沉穩,發尾和每次出席舞會時一樣燙卷了,並不過於正式。
台上正在演說的是一位激進派鼓動家,他說得很投入,因為要讓後面的人也聽清,所以扯著嗓子,臉也漲紅了,將全場炒得極熱,下方幾乎是山崩海嘯一樣的應和聲。
希望下一位不是克裏斯,以年輕人的性格,這種演說風格或許會引起反效果,因為情緒調動起來了,開場很難將那些對前一場討論的聲音壓下來。
愛德蒙不免擔憂起來。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位女助手,她小心捧著什麽,好不容易擠過了人群,一下撞進了年輕人的懷裏,被扶住接過了。
是一杯冰。
現在是十二月。
愛德蒙看著台上嘶吼,口中不時還會冒出白汽的鼓動家,明白過來。
克莉絲打開懷表,算了算時間,拈起幾只冰塊,嚼碎了,才又拿出一塊稍小的,含在了嘴裏。
等集會主持說過她的名字,克莉絲已經在一片掌聲裏走上了木頭搭建的高台上,四下裏一瞬間就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