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心跡(第3/4頁)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她伸手撐著樹幹,反思方才自己那反常的表現。

為什麽在郭晴林面前能忍住的眼淚,到了慕容泓面前卻忍不住了?最關鍵的是當時她心中並沒有感到酸楚,就那麽無知無覺的,眼淚就下來了。為什麽?

是因為他給她擦了藥膏?還是因為他同意放她出宮?然此兩種,真的能讓她感動到落淚嗎?

就上輩子的經驗來看,她越是委屈,越是願意在旁人面前裝出堅強來,這輩子活到如今應當也是如此。為什麽慕容泓獨獨是例外?

難道……是因為他給過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溫暖嗎?那在她心裏,他到底算什麽人呢?一個能讓她控制不住情緒的人,到底應該歸入哪一類呢?

今夜經歷的事情太多,她腦子裏亂糟糟的理不出一個頭緒,只是覺得煩惱,覺得挫敗。她知道這樣的情緒對她而言並無裨益,所以她將額頭抵在樹幹上,以期自己能盡快冷靜下來。

耳邊綿延不斷的雨聲中漸漸滲入了一絲雜音,長安傾耳細聽,那是雨打在傘上的聲音。

她愣了一愣,睜開眼,霍然轉身。

慕容泓提著燈籠撐著傘,獨自站在道上。

隔著重重雨幕,她並不知他是否在看著她,但他必然發現了她,否則他不會停在那裏。

她原本沒發現周圍有這麽黑,可就因為他帶來了那一點光,卻讓周圍瞬間顯得黢黑無比。

因為他的出現,長安發現自己又開始出現失控的跡象了,這次失控的不是她的情緒,而是她的心跳。這一點發現讓她愈發覺得自己不正常起來,就算是令她感到驚艷的男人,也不過能讓她心跳有序地加快而已,絕對不會達到失控的程度。可是慕容泓……他對她而言從來都沒有男女之間特有的那種吸引力啊,為什麽卻能讓她心跳失控?

慕容泓站在道上,看著樹下那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心中也是糾葛萬分。

一方面,他有種強烈的沖動催促著他走過去,做他想做的事,說他想說的話。另一方面,姍姍來遲的理智卻又提醒著他,這樣是不對的。大仇未報帝位未穩,他怎麽可以在這種事上分心?

可是,縱然他還不是十分明白,心中卻又異常地清楚,眼下這一刻的沖動,於他而言是異常珍貴的,珍貴到也許他這一輩子只會沖動這一次。因為越往後,他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單純只會越來越少,而成年人,總是復雜而不容易沖動的。

其實就算他失態了,又有什麽關系呢?她不是說要離開嗎?只要她出了這座皇宮,這輩子,他與她大抵也是不會再見面的了。

念至此,他緩緩向樹下走去。

長安背靠著樹幹看著那點光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終將她與他一起籠罩在那方小小的光圈之中。

她擡眸看著他,燈籠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線微弱地投在他臉上,模糊了他的表情。唯獨那雙眼睛,稀世珍寶一般,光線再暗也能自放光彩。

此刻慕容泓眼中的長安也是如此。看不清表情讓他心中稍微輕松了些,然而欲待開口,腦中忽又想起方才長安在殿中說過的話,若是不信任一個人,就算他說了真話,那也是不相信的。

她說他待她如待愛魚一般,信與不信,無需明說了。

既如此,他這話說與不說,又有何分別呢?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倒有些讓人無所適從起來。

最終還是慕容泓先收回目光,將手中的燈籠遞給她。

長安垂眸,略顯遲疑地從他手中接過燈籠。

慕容泓又將傘遞給她,她沒接。

慕容泓伸手拉起她的手,將傘柄塞入她手中,道:“不早了,回去吧。”

長安看著自己手中的燈籠,沒動。

慕容泓見狀,默了一瞬,到底是沒有開口,頷首回身,冒著雨往甘露殿那邊去了。

他走後不久,長安眼中的淚一顆顆地滾落下來。

她擡起臉,轉身往東寓所的方向走去。

風雨瀟瀟,前路多艱。

然而她走著走著,腳步卻益發輕快起來,臉上淚痕未幹,唇角卻已彎起了笑弧。

是啊,便承認又如何,她開心,她高興,她喜極而泣。

有人予她遮風擋雨的傘,有人予她照亮前路的燈。她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在這世上終於不再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她感受到的這份關懷是真切的,如果到頭來證明還是他演出來的,那是她技不如人自作多情,一敗塗地她也認了。

但此刻,她要盡情享受這有人關心的愉悅,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壞她的這份好心情。

次日一早,雨勢小了,天仍未霽。

慕容泓沒能起得來床,他發熱了。

長壽去太醫院延請太醫,郭晴林奉命去宣政殿通知廷臣罷朝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