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5頁)

他喜歡銷魂的成熟美人,對未經世事的清粥小菜也頗有興致。

當然,他這種興致,與李文瀚的蠢蠢欲動並不相同。

他不會給她們念長長的詩集,也不會給她們彈小兒麻痹的吉他,更犯不著為她們買甜到膩人的進口糖果。

他只需用家裏的轎車送她們回家,給她們買漏了脖子或是後背的白色小花裙,帶她們去看學校永遠不會組織去看的羅曼蒂克電影。

那電影裏不能有小蘿蔔頭,不能有馬克思主義,那些畫面必定有一些囂張,比如親吻、打啵、拉小手,用以詳細生動地呈現資本主義糖衣炮彈的十足威力。

陸行州初中個頭已經躥至一米七二,沉迷量子力學和養魚。

他在大多數人眼中活得有些枯燥,在趙源為了趙美麗找到他之前,他甚至分不清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差異。

趙源那時比他足足矮下半個頭,但他並不覺得氣短,他將陸行州攔在走廊,挺起自己並不結實的胸膛,開口擲地有聲:“你就是陸行州?”

陸行州彼時腦中裝著一整頁實驗數據,趙源碩大的腦袋沒能給他任何公式的靈感,反倒顯得醜陋,所以他連招呼也沒有,徑直走了過去。

趙源怒從心中起,伸出拳頭,臉上表現的十分篤定:“你是不是喜歡趙美麗!”

他這句話的語氣深得他那位街道婦女辦主任的小姑真傳,不但氣勢、眼神十分到位,用詞也很是精準,可以隨時將趙美麗換成吳漂亮,李可愛,或是劉小妮。

陸行州轉身接住他的拳頭,彎腰將人甩在地上。

他的眼睛在透明的玻璃下顯得冷靜,沒有半點好奇,他問:“你找我什麽事。”

趙源揉住胳膊從地上站起來,臉上很不服氣:“你…你裝什麽,你肯定喜歡她。”

陸行州沒有聽清,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他看著眼前的趙源,十分不解地問:“你也喜歡我?”

趙源被嚇得兩眼發昏,腦仁兒發懵,連手上的疼痛也不再感覺是疼痛。

另一頭李文瀚握著手裏的茶水杯姍姍來遲,聽見這話愣了半秒,等約莫感覺到疼痛,這才回過神來,“哎喲”一聲,嚇得趙源捂住褲衩,扭頭就跑。

趙源在那之後有段日子沒再找著陸行州質問。

他覺得這個書呆子長得雖然不錯,但天生有病,而趙美麗會喜歡上這樣的人,自然也有問題。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結論草率,他甚至頗為自傲,認為這推斷極其富有哲理性。

一個月後,趙源輕薄女同學被抓住現形,又一次被喊了家長。

他的父親趙澤百忙之中抽空迎娶第三任妻子,此時還要應付一個小流氓,身心疲憊,老師讓他用愛感化,於是他便也眼神充滿了愛意,抓住趙源的耳朵根子,兩個大嘴巴子下去,一張大臉腫了半邊,效果立竿見影。

陸行州站在走廊的一端,看著趙源對他父親怒吼的模樣,眼中有些不為人知的情緒。

趙源回頭看見陸行州,捂住半邊豬頭似的臉,咬牙切齒,開始懷恨在心。

一個星期後,他花了兩張大票,帶人將陸行州堵在學校的小樹林裏。

幾個人打得昏天暗地,可到最後,躺在地上最灰頭土臉的卻是他自己。

趙源那時候還沒有學會破罐子破摔的道理。

他望著北城寬敞的天,還有樹杈上邊兒幾只嘰嘰喳喳的老鳥,眼睛裏開始泛酸水,扯著脖子的模樣看上去尤為滑稽:“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是不是覺得老子沒娘很可憐啊,滾你媽的蛋,老子不在乎。”

陸行州的身上相較於他要好多了,只是嘴角多了一塊淤青,他沉默地站起來,踢了踢左邊暈死過去的人,又踩了踩右邊滿臉鼻涕邋遢的小兄弟,語氣平靜地回答:“不,你想多了,我也沒有母親。”

男人的拳頭有時就是感情,說的都是硬錚錚的情話。

趙源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跟一個小白臉分享內心的秘密,就像他沒有想過,陸行州,其實也是一個寂寞的人。

三人在高一那年長硬了翅膀,相約離家出走。

躺在招待所那張黴味兒濃郁的大床上,趙源望著外頭,語氣充滿感傷,他問:“陸行州,你以後想要成為科學家嗎,楊老師說,你這樣的人如果不成為科學家,是國家的損失。你說,國家是什麽,我們就這麽走了,以後,要幹什麽去。”

李文瀚剛洗完澡,遛著鳥從外頭進來,一點猶豫也沒有,他總是對生活充滿期許:“這還用說,行州會彈鋼琴,那玩意兒一般人不會,等我當上了勞模,就欽點他在下頭給我演奏一曲《鏗鏘玫瑰》,然後,他胸帶大紅花,一定是咱市最好的農民藝術家。”

趙源覺得李文瀚純屬胡說八道,畢竟,就憑陸行州身上那一副清冷的氣質,扔到豬圈裏,都是最眉清目秀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