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我們一起去夕山

但姑娘們不會永遠鮮活,就像美酒與舊夢,來時纏綿,去時瘋狂。

你不一定深愛它們,你懷念它們。

李文瀚半夜被尿意叫醒。

從地毯上爬起來,他看著身邊的酒瓶唇幹舌燥,四肢腫脹,落魄的神情,有如第一次偷鉆姑娘的閨房、可惜解錯褲襠被賞了兩個大嘴巴子。

沈妤聽見動靜,打開房門披著薄衫出來。

她點開走廊盡頭的一盞燈,指著那裏,輕聲說話:“衛生間在最裏面。”

李文瀚此時身體還未完全貼合意識。

他站在原地,看著沈妤陰影中的臉,面露怔忪,低下頭沉默一晌,伸手抓向自己的襠部,開始確認他並不存在的堅貞。

沈妤大驚失色,下意識地關燈轉身,匆忙中,右腳打了踉蹌,鼻梁跟著一疼,撞在了陸行州的胸口上。

陸行州此時身上還有酒氣,眼神卻已恢復清明。

他低頭看向沈妤光裸而白的肩頭,聲音拉扯的很緊:“你有沒有事?”

沈妤揉著鼻子沒有說話。

她蹲下身去,撿起落在地上的外衣,重新披在肩上,擋住陸行州視線中一點兒曖昧顏色,垂頭輕咳,算是做了回答。

兩人身高相差不少,即便是呼吸也總隔著二十厘米的距離,所以這樣的沉默,並不會顯得尷尬。

陸行州跟在李文瀚身後進了廁所。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眉頭高高皺起,眼底有些莫名的責備。

李文瀚解決完一整個肚子的廢水,仰天感嘆,手腕輕輕抖動,便又開始有了新的樂趣:“我看見了,你從人家姑娘房裏出來,衣冠不整,是個禽獸。”

陸行州目光掃過他黝黑的屁股蛋子,躋身上前,拉下自己的拉鏈,表情有些冷漠:“在說這話之前,你還是先穿好你破了洞的褲子。”

李文瀚聽見這話,果然伸手捂住了自己圓潤的屁股,沒有發現異樣,便又歪了腦袋看回去,嘖嘖稱贊一陣,開始搓著手指數時間,等陸行州解決完畢,不禁發出了悲傷的感嘆:“這麽久,看來真的沒有幹壞事。”

陸行州不搭理他,轉身洗了把臉,在洗手液的角落裏找到自己的眼鏡,擡頭戴上,轉眼就又是一個平凡的世界。

趙源不知是何時醒過來的。

他小跑進來,捂著半大的肚子,和另外兩個老夥計擠在粉紅色墻磚的衛生間裏面面相覷。

李文瀚忍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他是個有追求的人,所以他連臉也等不及洗,便率先打開門出去。

好在他在部隊裏深造多年,獨創出一套可以臉部“幹洗”的方法。

攤開雙手上下連搓三下,看不出油光即可算作清洗完畢。

只是這樣的方法多用不得,因為洗不幹凈,更重要的是,它的使用者需要有十分強大的心理素養,即便有人提出質疑,他也要心無旁騖,堅持認為自己才是真理,用得多了,難免被人當做有病。

陸行州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一來手部經常接觸實驗用品,並不安全;二來皮膚也不能與李文瀚那飽經風霜的一臉褶子相比。

客廳的燈是亮著的。

沈妤已經換上衣服站在玄關,她手裏拿著手機,擡頭看向陸行州,顯得不安極了:“你們的車子還在嗎?我要到醫院裏去。”

陸行州越過李文瀚邁步向前,看著她問:“怎麽了。”

沈妤手指有些顫抖,推開門,小聲回答:“小茗的父母上班的時候被車給撞了,現在人在醫院裏,我得給他們送錢去。”

四個人於是只能一起上路。

醫院是就近找的,醫生看起來很年輕,但他的回答十分純熟,讓人懷疑他只是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其實行醫多年,生死人、肉白骨,水平十分穩定。

“你們交錢了嗎?”

“交了,他們多久能醒?”

“不一定,我們只管手術,醒不醒是病人的事情。”

“那肇事者呢?為什麽沒有看見肇事者?”

“當然是跑了,送來的是早班公車司機,聽說肇事車輛是瑪莎拉蒂。交警做完記錄也走了,你太太的電話是我們從李復手機裏翻到的。”

“病人還有什麽其他的問題?”

“男性傷者現在不適合開顱,如果醒了,下半年會需要二次手術,你們的錢夠嗎?”

“夠,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要求調看錄像?”

“調看錄像?那是交通部門的事情,我們只管手術,調不調看是他們的事情。”

“醫院裏有陪護嗎?”

“那是要花錢的。”

“不要緊,只要負責就可以。”

“二十四小時工作並不存在,沒有電影裏那麽好的事情。”

“我不愛看電影。”

醫生忙極了,回答完陸行州的問題,身後便又有了新的手術。

他不能表現得過分匆忙,以免病人看見他便以為自己丟了半條性命;他也不能表現得過分松弛,畢竟每天都有病患家屬堅信他們百忙之中瀆了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