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情仇亂世,大化方等(第5/6頁)

兩個丫頭一聽才想明白了,驀地紅了耳根,小聲對毋望道,“奴才們先退到耳房裏去,姑娘有什麽便叫我們。”

毋望點了頭,她們方退出去闔上了門。

燕王妃低頭從袖袋裏掏出一冊畫卷來,又取了一個巴掌大的八寶琺瑯盒放在桌上,面上笑意盈盈,拿手指撥了撥那小盒,推到她面前道,“這叫‘壓箱底’,平素是放在箱底裏辟邪用的,閨女出閣了才好拿出來,你打開瞧瞧吧。”

毋望看那盒子玲瓏可愛,又聽說是辟邪的,料想定是什麽密經符咒之類的,也不疑,伸手揭了蓋子,卻看見三對姿態各異的小人,雕得精致異常,卻因太小,加之燈光暈暗看不真切,便伏在桌上湊近了看,這一看驚得她面紅耳赤,再說不出話來。

那哪是什麽密經符咒?原來是三對精著身子的男女抱在一處,擺出了三種歡好的姿勢,難怪把那些人都打發出去了。原來所謂的私房話就是這個,毋望臊得捂住了臉只顧扭身子,燕王妃笑出了聲來,把她的臉扒了出來,道,“傻孩子,臊什麽?這是洞房花燭夜必要過的一關,沒有這個不成夫妻,每家閨女出閣母親都要教的,你好歹看一看,還有那畫冊子,研習研習方知道明兒晚上如何應對,總不好一竅不通吧,那樣苦的可是自己。”

毋望大嗔,小女兒的嬌態顯露殆盡,燕王妃疼得摟進懷裏安慰,一面開解道,“我才嫁你父王那會子,我母親也是前一晚教來著,那時候我也不好意思,可沒法子,爺們兒要伺候,這是我們女人的本分。若是做不好,叫爺們兒房裏不得趣兒,嘴上不說心裏埋怨,時候久了就生外心,雖說咱們是好人家的女孩兒,不屑這個,和姑爺兩個又好,可總架不住外頭女人日日覬覦,萬一有個閃失,後悔可就遲了。好閨女,聽我的話,媽不會害你的。”

姑娘家臉皮薄,又勸了半晌方坐直了攤開畫冊,那一副副真真是不堪入目,憋紅了臉勉強看了些,便閉了眼再也不肯多瞧了,燕王妃笑嘆道,“到底是丫頭,要是個小子哪裏用教,到了十六,放兩個通房在屋子裏自然就會了。”說著攏了比甲起身,“可好生收著,將來嫁閨女用得上。我走了,你快歇著,明兒一早我再來,本想叫你大嫂子給你開臉的,可巧她病了,我還得尋摸合適的人去。”

毋望笑了笑,那位大嫂子聽說她來了自然是不肯相見的,叫她開臉不要難為死她嗎?遂道,“媽別忙,君安嫂子不是現成的嗎,咱們便一客不煩二主吧。”

燕王妃搖頭道,“譚夫人不成,雖兒女雙全,上頭公婆都不在了,叫她開臉不吉利,你莫操心,有我呢,你如今睡好最要緊,明兒禮多,時候又長,不知要鬧到多早晚去呢。”

毋望道是,送她出了門方回屋裏,草草收拾了就上床躺著了,悶在被褥裏發了會子呆,心裏半是歡喜半是擔憂,明天一切都會順利吧?有濮陽的夫人在,應該是不會出岔子的,終於走到了這步,只盼平安拜了堂就是了,只是不免有諸多遺憾,家裏的親人都不在,說來大逆不道,原說守一年孝的,眼下趕得急,只恐生出什麽變化來,匆匆脫了孝就辦喜事,也不知父母可會怪罪……腦子裏混混沌沌想了好些,恍惚間又想起朱高煦的眼睛,不復精明銳利,灰蒙蒙霧靄一片。她微一瑟索,感覺心被牽了下,這帖猛藥下去總該了結了。他這樣的人,得不到會幹凈的撂手嗎?或者明兒他親送了她上轎就好了,他再糊塗,眾目睽睽之下總不會做出荒唐事來的。

又胡思亂想了會兒,外面梆子敲了三更,廊下風燈熄了半數,隔著窗屜子上糊的落日紗看去,對面廂房前掛的幾盞紅燈籠兀自搖晃,看著看著睡意襲來,便闔眼而眠。

一夜裏睡得不甚安穩,怪夢一個接著一個,次日起來精神頭大不濟,吃過什錦湯團就懨懨地歪在榻上,喜娘拿了妝奩陪嫁的清單來報花名,她大略聽了聽,只顧靠著軟墊打盹,眾人也知道新娘子前一晚必定睡不踏實,也不鬧她,一應事物都到跨間裏去籌備,直讓她睡到未正二刻才去叫她起來沐浴凈身。

補了一覺,又在桶裏泡了些時候,氣色好了許多,著中衣出來,微雲拿大氅裹了她推到梳妝台前,燕王妃挑的十全喜娘絞了五色線來給她開臉,一抽一拉間汗毛薅下一大片,登時半邊臉熱辣辣的,好容易開發完了,一照鏡子兩頰通紅,淡月忙擰了帕子給她敷上,她暗嘆這新娘子真是不好做,竟還要受這樣的苦。

隔了好一會兒退了紅,又開始描眉畫目點口脂,換了大紅的麒麟通袖圓領袍,束起素光銀帶,披起了雲霞翟文背子,眾人再一看她,原來的素凈淡雅一掃而空,盛裝打扮下端的是光彩照人,顯出一種妖嬈別致的美來,滿室嘩然,幾個喜婆嘖嘖道,“看見的美人兒多了去了,卻沒見過這樣齊全的,這是哪裏來的天仙呢,真個兒迷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