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情仇亂世,大化方等(第2/6頁)

濮陽夫人自然知道內情,對裴臻道,“主上放心,一切有我。”

裴臻頷首,退後一步,站在台階上遠眺,直到馬車拐彎消失在街角,方回身進府去。

譚夫人吃吃笑道,“這兩口子當真是難舍難分,竟好得這樣,少見得很看這情形,明月先生將來必不會納妾了吧。”

濮陽夫人不解道,“做什麽要納妾?一輩子只兩人不好嗎?”

譚夫人嘆道,“你們不知,那些爺們兒,見一個愛一個,看上了就想往園子裏弄,左一個通房右一個姨娘,那些個小老婆爭吃爭穿,吵得家裏雞犬不寧,那日子沒法子過。妹妹好歹聽我的,他若是動了那個心思,你萬萬不能答應,人又不是茶壺,還要配四個杯子不成?你要是點了頭,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那時還了得?”

作為姐妹,這是出閣首要忠告,旁的都往後排,譚夫人顯然深受其害,又語重心長道,“莫怕背負妒婦的名號,寧願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把自己的爺們兒分一半給別人,我如今後悔也晚了,你可記住了?”

毋望咬了咬嘴唇,“我知道這個道理……不知立了生死狀可有用?”

車裏的女人們目瞪口呆。濮陽夫人拔高了嗓子道,“主上給你立了生死狀?保證這輩子不納妾?”

譚夫人感慨不已,“明月先生果然難得,生死狀用在這上頭,可謂古往今來第一人啊。”

濮陽夫人開始琢磨,嘀咕道,“我卻沒想到,回去叫金台也寫一份來。”

譚夫人興趣盎然,贊道,“如此甚好,將來他若違誓,就把那紙裱起來,掛在裴家祖宗牌位前做匾額。”

一車的女人嘖嘖有聲,又羨又妒,濮陽夫人暗道,難怪人家連皇親國戚都看不上,那殺伐決斷的人還有如此深情的一面,有血有肉才叫人愛呢。

馬車慢慢停下,車外鬧哄哄喊,“快些,新娘子到了。”

婆子們搬了板凳來放在車下,譚夫人率先下車,侃道,“什麽新娘子且等你家二爺娶王妃時再喊不遲,這是人家的新娘子。”

說者無心,毋望和微雲淡月對看了,面上訕訕的。

眾人簇擁著往府裏去,燕王妃早僻了園子出來迎她,入了個三進的小院,院裏張燈結彩,一派喜慶氣氛。燕王妃微有尷尬之色,攬了她,只道,“好孩子,難為你。”

毋望和眾人深深一福,想來那朱高煦幹的荒唐事王妃都已知道了,只是人多不好明說,少不得話裏帶到。毋望也不計較,大方請了安,下人們頭面妝奩鋪排開,燕王妃指著一套鳳冠霞帔道,“你從我這裏出閣,我拿你當自己的閨女,喜服自然我給你置辦。我和王爺商量了,你無父無母,是個可憐孩子,若不嫌棄就給我們做幹閨女吧,回頭出門子好有哥哥送你,你道好不好?”

毋望淡淡的笑,燕王夫婦果然想得周全,認了幹閨女,胳膊折在袖子裏,裴臻沒法子脫離他,朱高煦也斷了念想,再怎麽不能打妹子的主意,也算是給大家一個了結,這個決定似乎有百利無一害,遂福道,“蒙王爺和王妃擡愛,若春君能高攀,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燕王妃大喜,撫了她的臉道,“好丫頭,我只生了三個兒子,早想要個乖巧的閨女,今兒真是叫我如了願了。過會子等你幾個哥哥回來了,咱們就去拜見你父王。”

眾人皆來道喜,譚夫人道,“這是好事成雙呐,春君多好的福氣,能嫁個如意郎君,出閣前又認了爹媽,如今可都齊全了,明兒出門有幹媽給你上頭,這輩子可就大富大貴了。”

毋望應了聲,心道大富大貴不重要,能安穩便夠了,燕王妃用心良苦,自己還是感激她的。眾人又串掇她叫人,燕王妃也備了開口錢,她不好拂了大家的好意,便羞答答喊了聲媽,燕王妃大樂,娘兩個摟在一處。

突然覺得眼裏酸澀,努力忍了忍,這會子不論真情也好,假意也罷,還真像那麽回事,自己當真太懷念那種感覺了,單是一個稱呼就足以令她哭流涕。

燕王妃捋捋她的頭發對眾人道,“忙了一早晨,隔壁耳房裏備了茶點,諸位去歇會子吧,且容我些時候,叫我們娘倆說說體己話兒。”

濮陽夫人看她一眼,她微點了頭示意無礙,濮陽夫人會意,便隨眾人一並退了出去。

燕王妃在鎖字錦墊上坐下,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欲言又止。

毋望微低著頭靜待,心裏知道她定是要說朱高煦的事,只是無從開口,其實自己並不想再提那事,若說起,無非是一些撫慰的話,再不然就是責怪他莽撞,大略也沒有別的了,想歸想,卻也沒別的辦法,總逃不過再揭一遍瘡疤。

又等了半盞茶工夫,燕王妃才道,“昨兒煦哥兒在我這兒待了半日,看著失魂落魄的,我不知他是遇著了什麽事,問他他只說手疼,上炕倒頭就睡,我料想著沒什麽便沒搭理他,過了會子竟聽他哭起來,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孩子自小霸道,三歲起就沒見他哭過,我知道這趟定是有了過不去的坎,再三再四的問了,他才把事兒告訴我……”她說著,臉上平靜無波,那目光卻深邃,入骨地看著她,道,“我的兒子我知道,腦袋一熱辦事便糊塗,只盼你瞧在我的面上別同他計較,我們這樣的人家養大的孩子難免嬌縱些,其實他心眼兒不壞,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瞧他那樣,真真心都碎了……春君,若是你願意,趁現在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