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風語蘭姨娘

毋望拉著丹霞遠遠站著,只聽青桃訴道,“她們躲著說咱們姑娘和二爺親嘴,叫我聽見了,我不依就和她們鬧,她們人多,我吵不過她們……”

丹霞的嘴半張著呆呆看著毋望,毋望面上尷尬,只聽翠屏哼道,“這種話是能混說的嗎?二爺是什麽人?我們姑娘又是什麽人?他兩個不過好些,竟給你們這群小蹄子說得這樣不堪了?這話是誰傳出來了?”

另幾個女孩並不買賬,其中一個道,“做得說不得嗎?我親眼看見的。我晌午吃不下飯便到太華亭上坐了會子,看得真真的呢。”

毋望一驚,猛回頭看太華亭,果然從那裏看過來毫無阻擋,當即腳下一陣發虛,面色愈發慘白。丹霞是個極活絡的,見她姑娘這樣,雖不清楚來龍去脈,心下也明白了幾分,扶著毋望道,“姑娘別急,過去瞧瞧吧。”

兩人往人群裏去,翠屏正和她們吵得不可開交,外圍的人本來還在看熱鬧,不經意瞥見毋望來了,瞬間哄然而散,單留下翠屏青桃還有三五個才剛吵得兇的,見了毋望,臉上一陣青白交錯,不情不願地福了福,叫了聲劉大姑娘。

丹霞道,“你們是哪個院子裏的?找你們主子來,咱們老太太跟前說話去。老太太這幾日總說園子裏人多口雜,丫頭們也大了,趕明兒或攆出一批去,或配小子,我瞧你們就在這裏頭,我回頭就去告訴老太太去,我們姑娘好好的叫你們這幫狗東西這麽糟踐,若叫老太太知道了,別說你們,就是你們主子,也得不著好去。”

那幾個丫頭氣盛,並不太服氣的樣子,低聲駁道,“咱們又沒編造,憑什麽攆人……”

丹霞冷笑道,“好丫頭,膽兒夠肥。才剛是誰說親眼見著的?走吧,到你主子跟前理論去。”又對毋望柔聲道,“姑娘犯不上和這些東西置氣,只管回房歇著,我自然給姑娘討個說法。”

毋望頷首,慢慢往銀鉤院去,邊走邊忍住淚,心想怕什麽來什麽,這麽大的一個宅子,丫頭婆子好幾十,園裏來來往往的,怎麽還有僥幸心理盼著沒人看見呢,眼下怎麽辦?這會子怕是各房各院都傳遍了。

翠屏停下,把手裏的盒子交給青桃,道,“我在才說得清,青桃陪姑娘先回去。”說著折回去,正巧聽見一個丫頭嘟噥什麽“不過是個孤女,還充主子”,頓時惡向膽邊生,上去就是一嘴巴,斥道,“你說什麽?你不要命了?多早晚輪到你一個三等丫頭來說嘴了?”

丹霞氣紅了臉,指著那丫頭的鼻子道,“如今真反了天了,去二門上叫了小廝來,架到老太爺跟前去,活活打死才好。”

躲在邊上看戲的小丫頭一看要出事了,紛紛倒戈過來,兩個顛顛的往二門去尋人了,那幾個吃了癟的丫頭見勢不妙跪下磕頭道,“兩位姐姐饒了我們吧,其實我們離得遠,看得也不真,只是混猜的,求姐姐別往上頭說去,好歹留我們一條小命吧。”

翠屏本著抵賴到底就是勝利的精神,在丹霞的協助威喝下取得了完勝的戰績,得意一甩頭,卻不打算收手,尖聲訓道,“你們是哪個院裏的?這事沒個完,非找你們主子去。”

落井下石的人向來比堅持立場的人多,不知哪個方向有人回道,“她們是蘭姨娘院裏的。”

那蘭姨娘原是二老爺謝堇在世時納的妾,為人極為尖酸刻薄,是個鬼見愁的主兒,頭裏仗著自己生了長子,飛揚跋扈得沒了邊,後來那位小爺沒養大,五歲上出痘死了,她也就消停下來,安穩了大半年又出妖蛾子,差點害死了二爺,被二老爺禁了足,直到二老爺過世出過園子一趟,後來就整日躲在銀鉤苑的西北角,要不是今兒提起她,還真當她死了呢?

翠屏冷哼道,“我當是誰的奴才,原來是她院裏的,當年沒把二爺淹死,如今又動了心思來壞他名聲,還拉上我們姑娘?你們是打錯了算盤,我們姑娘和二爺男未婚女未嫁,便是真在一處也沒什麽,你若真要害他,應當說他和三爺親嘴那才妙。”

所有人哄然大笑,丹霞暗暗拉了拉翠屏裙子,示意她話說過了頭,平白扯上了三爺不好,又想還是見好就收,便對那幾個丫頭道,“咱們姑娘寬厚,這回的事就算了,若鬧開,我們姑娘是太爺老太太的寶貝,吃虧的是你主子。我勸你們仔細自己的皮,還是安生些吧,大家受用。”

幾個丫頭含淚應了,站起來弓著身子去了,翠屏解恨道,“既遇著強的,那便要強過頭去,我們姑娘白給人欺負不成。”

丹霞道,“少說兩句吧,到底怎麽回事我也沒鬧明白。”

翠屏嘆了口氣,將事情始末與她說了一遍,丹霞撫胸道,“作孽!作孽!情果然是傷人。”

兩人唏噓了一陣,加緊了步子往院裏去,擔心姑娘定是給氣得不輕,誰知打了門簾進去,毋望正給玉華梳妝,從鏡盒裏取了環佩與她戴上,又叫六兒取來了三姨母給的華勝,仔細給她收拾好,轉了兩圈笑道,“到底佛靠金裝,有了奶奶的樣兒了,我以後要改口叫你嫂子了,要是叫玉嫂子又犯了大嫂子的諱,你母親家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