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風語蘭姨娘(第4/4頁)

六兒看她主子憋出一頭汗來,忙和了溫水來給她凈臉,邊安慰道,“何苦和那種人計較,那麽大的年紀竟長到狗身上去了,滿嘴的胡浸不怕失了體面。”

周婆子道,“你們不知,那蘭姨娘從前是出了名的辣貨,園子裏誰在她眼眶子裏?二老爺活著那會子跳不過她的手心去,仗著有幾分姿色,整日間霸占著爺們兒,吃喝都在她的院兒裏,二太太是說不出的苦處呢,一個正經太太倒叫妾壓制得擡不起頭來,你們瞧著吧,這回蘭姨娘落到她手裏,還不定怎麽辦呢。”

毋望推了後窗往外看,燕脂湖畔的柳樹葉子稀落落,不覺已將近深秋了,連著幾日的事也叫她不勝其煩,這種宅門裏的家長裏短那樣的磨人,心裏想想也畏懼得很,等送玉華出了院子,往後還是關起門來過日子,能躲就躲吧,遇上講理的還好對付,倘或再有蘭姨娘這種三句不對就要開打的,憑自己這身板兒還不夠給人填牙縫的,還是安生些保命要緊。

又轉身看玉華,人都說做姑娘時是珍珠,做了媳婦兒就成了魚眼睛,不知道她進了聚豐園後是怎麽個光景,會不會也變得像蘭姨娘一樣,爭吃爭穿爭寵?正房碰著那種小妾一定很頭疼吧……漸漸又想到裴臻,如今沒得到,自然說得花好稻好,一旦得著了又怎麽樣呢?長的過個三年五載,短的可能一二年,保不住就另結新歡了,一輩子不納妾,他能做到嗎?若自己到時也和茗玉一樣的境地,那又待如何?

玉華被她看得怪發毛的,自己卸了頭面首飾,又把喜服脫下來交給周婆子,小心問道,“姑娘在想什麽?”

毋望回過神,喃喃道,“你說世上的爺們是不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多?”

六兒暗想姑娘定是在擔心臻大爺了,也是的,那個人那樣的煙雲之姿,憑誰見了都是愛的,這一分開好幾年,豈知中間沒有什麽變故嗎,要是有女人上趕著要嫁他,或不計較名分地要跟他,他還能把姑娘放在心上嗎?不由也跟著愁起來。

玉華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一時面上羞愧難當,澀澀道,“姑娘心裏定是瞧不起我的,嫁個莊稼漢也比在這深宅裏做姨娘強,可我也是沒法子,等姑娘日後遇著了真心喜歡的人就知道了,人生在世,沒有人是不為自己的,敞亮話誰不會說?事兒落到自己身上就不一樣了,就是被別人戳著腦門子罵也醒不過神兒來,我真是身不由己,姑娘別怪我。”

毋望想,何嘗不是這樣的理,也不用等日後,如今她就已經深知個中滋味了,見玉華要哭似的,便知她誤會了,忙拉她坐下道,“我哪裏是說你,你想岔了,我只是覺得世上女子多癡情,男子皆薄幸,你道是不是?內宅裏妻妾鬧得不可開交,那爺們兒說不定又在別處尋歡作樂了,這樣想來家裏的豈不成了笑話嗎。”又牽了玉華的手道,“好姐姐,你過了門去就好好的吧,也別和大嫂子爭什麽了,各自養好孩子就是了,家宅太平才好。”

玉華道,“姑娘的話我記在心上,只要大奶奶不找茬,我定會敬她三分,可她若是打我主意,我也絕不坐以待斃。”

毋望見她已做好了鬥爭的準備,也沒什麽可說的了,自古妻妾之爭不可避免,憑她幾句開解起不了什麽作用,往後怎麽樣全看她自己的造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