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 玉華定終身

謝老太太端坐在上,慎言和茗玉一旁站著,老太太面色不豫,那夫妻兩個噤若寒蟬,盼毋望盼得脖子都直了,屏著氣兒聽著丫頭的通報,那小姑奶奶半日不見動靜,隔了許久方姍姍而來,進門先給老太太行了禮,見他們都站著,自己也只得垂手而立,老太太心疼她,招手道,“你來坐下,這事不與你什麽相幹,只叫他們站著便是。”

慎言夫婦訕訕的,茗玉發狠掐了慎言一把,心裏真是恨死了他,幹了這種臭事連累她也被老太太訓斥,大中午的站了一盞茶的時候,真是又累又憋屈,連著也覺老太太偏心,外甥女疼得這樣,倒不把孫子媳婦放在眼裏,便發嗔道,“老太太明鑒,最可恨是咱們大爺,背著我偷雞摸狗的,如今這樣,孫媳婦氣得沒法,老太太不可憐我,怎麽連我一起怪罪呢?”

謝老太太飛眼橫她,沒好氣兒道,“你還有臉說?人都道‘妻賢夫禍少’,你但凡是好的,言哥兒能成這樣嗎?這會子又來說嘴,我這老臉都臊得慌,頭裏不給你們成事兒,暗地裏倒做起偷兒來,還是在你妹妹屋子裏的人,也不怕嚇著她?虧她還念著你們,我知道她心眼實誠,沒先來回我,倒緊著你們,若先叫我知道,玉華那小蹄子早就攆出去了,還等到現在。”

茗玉眉眼兒耷拉下來,心裏更恨上毋望,暗道她為什麽不先來回老太太,可不是她的高明之處嗎。也不單回我,還趁著大爺在時,知道我要討賢名,不是欺負我有口難言是什麽?她房裏的人,她自然疼得心肝肉似的,還不使了勁地打壓我。把玉華攆了出去才好呢,誰稀罕她是怎麽的?

毋望看茗玉咬牙切齒的,也明白她在思量什麽,只可笑她連老太太這樣的話也信,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裏,玉華既懷了她的重孫子,她便是再恨也要看在孩子分上,謝家的後代豈會白白讓他流落出去,說攆出去只是氣話罷了。

謝慎言此時也沒別的想法,一心要把玉華討進門來。其實他自認還是個比較重情義的人,長到二十多歲,雖沒什麽成就,好歹為人正直,無非是想找個知冷熱的人,茗玉和前面死了的貞姐兒,哪個是省油的燈?可憐他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麽落到海中間了,熬油似的熬了這幾年,世上還有比他更苦的爺們兒嗎,老太太心也忒狠,偏叫他和玉華隔山望海的,這回也算因禍得福,幹脆挑了出來,大家幹凈。

謝老太太對慎言道,“我一直是不願意你們招惹家裏丫頭的,也是為了謝家的名聲,家生子倒罷了,剩下那些大了都是要放還她老子娘的,你倒好,霸占人家一輩子,怎麽和她家裏交代?萬一原是許過人家的,到了歲數男家要來接人的,又怎麽樣呢?叫人告到官府裏去嗎?”

毋望忙安撫老太太,道,“我問了玉華,頭裏怕她害臊不肯說,也把利害告訴了她,她指天示日保證了沒有的,老太太要是擔心,回頭打發人去她家裏問了就是了。”

謝老太太見她小臉蒼白,精神頭也不濟,當她是被嚇著了,愈發的肉疼,伸手把她攬進了懷裏,柔聲道,“好孩子,難為你還幫著那蹄子說話,也怪我糊塗,把那樣的丫頭派給了你,這會兒惹出禍來了,還要你來收拾殘局。”

說話間大太太也來了,打了門簾進來,滿面的怒容,照著慎言就是兩下,指著鼻子罵道,“下流種子,連你妹妹的人也敢動,你作死嗎?要什麽樣的外頭不好找,偏惦記家裏的,你還要臉不要?”又對毋望愧道,“姐兒,你哥哥不尊重,你也別惱他,我知道玉華是你看重的,橫豎大舅母有數,回頭給你派好的來,你就把玉華賞他吧。”

毋望心下一嘆,把人賞他?多輕巧的一句話。在他們眼裏下人便不是人了,貓兒狗兒似的隨意送人的,聽著不順耳,多少也要為玉華爭上一爭吧。於是暗扯了扯謝老太太的袖子。

謝家老太太腿雖不中用,心思卻是透亮的,當下便會意,想玉華先後伺候了自己和春姐兒,一直是盡心盡力的,如今是言哥兒對不住人家,也不能把錯處全歸咎到她身上,畢竟是個姑娘家,爺們兒軟磨硬泡的也抗拒不了,現有了身子再進門是寒磣,到底不好太虧待了她,便對大太太道,“派不派人的事也不急這一時,還是快打發個妥當人到她老子娘跟前提親去吧,別說他閨女有了喜,單說老太太看她穩重醒事,有意把她配給大爺做二房,再封了五十兩銀子,到庫裏領兩匹緞子送去,他娘家看我的面子定是歡喜的。”

大太太諾諾稱是,招呼了大奶奶道,“快把你園子裏騰一個院落出來,好迎新姨娘。”說完拉著茗玉給老太太道了福,回去籌備去了。

慎言一塊石頭落了地,喜滋滋跪下磕了頭,咧嘴笑道,“謝祖母給孫兒做主,還要多謝妹妹這個大媒,哥哥回頭定給你包個大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