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捕風成虛影(第2/2頁)

毋望心裏咯噔一下,竟是姓裴?上月底才到的,又如蘭似桂?聽著怎麽像是裴臻!毋望著了慌,忙問道,“他叫什麽?小字呢?”

芳齡摸不著頭腦,瞧她急得那樣,心也提了起來,搖頭道,“只知道他姓裴,並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小字,莫不是姐姐的舊識?”

毋望方知自己失了態,正了顏色道,“在北地時有位先生與我有恩,也是姓裴,後來失了聯系。你們學裏的先生多大年歲?”

芳齡道,“估摸著二十歲稍出頭吧,姐姐何不去瞧瞧,他只早上在學裏,晌午便要回去的。”

毋望這時心裏七上八下的,思來想去也吃不準,年紀也對得上,可他臨走說得要出生入死似的,怎麽會到幾家富貴人家湊份子建的女學堂裏教書去呢?若真如此,那豈不是誆她嗎,還等他做甚!一時間又氣又恨,悶聲道,“妹妹先回園子裏去吧,我身上有些不爽利,今兒不陪你了,改明兒再詳談可好?”

芳齡看她面色發白,也不敢多說什麽,當是哪句話戳著了她的痛處,只得起身道,“那我先去了,姐姐好生歇著吧,若身上不好便到二門上傳大夫看了才好。”

毋望點了點頭,芳齡帶著丫頭施施然去了。她拖著兩條腿回了屋子,一頭倒在榻上心神俱裂,隱隱期待卻更希望是弄錯了,輾轉反側也不得入睡,六兒進來看她那樣不免疑惑,問道,“姑娘怎麽了?”

毋望索性坐起來把事情一五一十同她說了,六兒聽了笑道,“姑娘平常彌勒佛似的度量,這會子怎麽沒了主意?我當是什麽大事,既生疑,改天去看了便知道了。”

毋望悶悶不樂道,“我拿什麽道理去?萬一真是他我可怎麽好!”

六兒坦蕩道,“不是還有我嗎!後兒你只管往廟裏去,我到學裏找二姑娘要花樣子去,這麽的不就見著了嗎。”

毋望皺眉道,“要是他,你別言語就回來,只當我白瞎了眼。”

六兒道,“姑娘糊塗,天下姓裴的何止臻大爺一個,想是姑娘太過思念了,連個姓兒都聽不得,我說得可對嗎?”

毋望面上一袖,低聲道,“我哪裏思念他了,你仔細叫人聽見!我只是心裏惱他,若真是騙我,我這裏不明不白等著他,算什麽道理,我成了什麽人了!”

六兒看得甚開,只道,“我頭裏就見過裴公子一面,瞧那通身的氣派,必是個幹大事的人,姑娘怎麽還沒我看得真呢,我敢打保票,此裴公子非彼裴公子,若不信便等著瞧吧,姑娘要是急,我這就去怎樣?”

毋望拉住她道,“那人過了晌午就不在學裏,你現在去也白去,後兒再說吧。”

六兒緩緩給她打扇,又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發絲,聽外面蟬鳴一片,便將窗屜子關上了,輕聲道,“睡一會子吧,大中午的想那些不痛快的做什麽,我明兒就去,看了好教姑娘放心。”

毋望想,或者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天下哪裏就有這麽巧的事,他家大業大,多早晚淪落到教書為生去了。一面開導自己,一面又左右睡不著,便道,“如今只是吃和睡,日子無味得很。”

六兒道,“那起子大家閨秀哪個不是這樣過?在朵邑那會子愁吃愁喝,每日為果腹忙碌,現下什麽都有,老太太和太爺還每月給月例銀子,又有丫鬟婆子伺候,姑娘且受用一日是一日吧。”

“我回頭寫封信,你替我送到外頭門子上,讓他們送到信差那裏。”毋望定定看著屋頂道。

六兒倒了杯水與她喝,“可是寫往梨雪齋?”

毋望看著茶盅裏的枸杞出神,淡淡嗯了一聲,復潤了潤嗓遞還給她,和衣又躺下,才要合眼,外頭有人問道,“這裏是哪位姐姐管事的?”

玉華道,“你是哪個院裏的?”

來人道,“我是大奶奶屋裏的,我們奶奶差我來給姑娘送胭脂,我們舅爺才從任上回來,打蘇州帶了上好的芙蓉膏子給我們奶奶,奶奶給每位姑娘備了一份兒,也給劉大姑娘試著用用,看合不合意。”

毋望心道這位大嫂子素未謀面,做事倒滴水不漏,對六兒道,“去叫那人進來吧。”

六兒打了珠簾,外頭的人進來恭敬道了個萬福,道,“見過姑娘了!我們奶奶說因院裏貞姨娘的事兒,姑娘來了姑嫂也不得見,心裏惦記得緊,打發奴才來看看姑娘,今晚設了宴請姑娘賞臉聚聚,姑娘千萬要來才好。”

毋望點點頭道,“替我謝謝你們奶奶,回頭我一定去叨擾。”

那婆子把一個琺瑯的胭脂盒擺在毋望面前,討好地笑笑,毋望沖玉華使了眼色,玉華從筒子裏抓了一把錢給那婆子,笑道,“媽媽辛苦了,這大熱頭底下跑了來。”

婆子接了錢,對毋望道了謝,屈屈腿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