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真情不相嫌

毋望一口氣憋在喉嚨裏,吐也吐不出來,恨聲道,“奶奶說話也請三思,我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不願遭受這樣的不白之冤?裴公子幫襯咱們家,我們原就是感激萬分的,將來也定是要報的,只是報恩也犯不上以身相許,春君家無錢無勢,斷然高攀不上,還請大奶奶放心。”

素姐兒拍了桌子立起來道,“真打量我不知道嗎,那日下大雨,你二人在一間屋子裏待了半日,那樣的昏天黑地,足有半個時辰,什麽事做不得!我們臻大爺可不是柳下惠,饞嘴貓似的,你兩個沒事兒,說出去誰信!”

毋望委屈得幾乎哭出來,雙眼含淚,更是我見猶憐。

張氏忙道,“這事我是知道的,我家男人摔斷了腿,那日春姐兒是去請裴公子來給她叔叔醫治的,偏巧趕上了急雨,待雨過了再回來也是有的。”

素姐嗤道,“那是幌子罷了,究竟做了什麽誰也不知道,臻大爺把人都打發到外頭去了,還能幹什麽好事!”

這下子張氏也愣在那裏無話可說了,直勾勾盯著毋望,若不是素姐兒在場,只怕也要審上一審。

毋望反倒平靜了,這女人真像助兒說得那樣,賢名在外,骨子裏拈酸吃醋,什麽樣的狠話都說得出口,怕也是個五毒俱全的人,那位裴公子當真是個可憐的。便道,“我行得端立得正,不怕人背後指點。奶奶有工夫操這份閑心倒不如把心思放在臻大爺身上,夫妻和睦不比旁的強上十分嗎。”

素姐兒看那女孩兒挺直了脊背,面上冷冷的瞧不出異樣,說出來的話就像尖刺似的紮在她心上,頓時臉色灰敗下來。誰不想夫妻和睦來著,可那臻大爺見著她就像見著了仇人,連個好臉子也沒有,如何能和睦!話雖如此,只是輸人不輸陣,又抖擻起精神道,“我們夫妻和睦與否不勞你費心,我今日已來過了,請了妹妹,臻大爺面上也有了交代,既然妹妹不肯同我回府,那日後再要進來可難,妹妹還是細細思量吧。”

毋望暗哼,說了一車的狠話還說是來請人的,是來給下馬威的吧,還是早些打發了清凈。便道,“春君不敢與大奶奶稱姐妹,奶奶只消看住裴大爺,我這裏絕計不會出亂子的。”

“好!”素姐兒沉聲道,頭上的累絲金鳳微微顫動,“姑娘果然好氣性,今日的話可作數?”

毋望道,“自然是作數的。”

素姐兒笑道,“那我便告辭了,春君姑娘請留步吧。”說完整整衣裙,領著兩個丫鬟出門而去。

張氏吐了口濁氣,撫胸喘了一陣子,突又憶起適才臻大奶奶的話,忙問道,“那日究竟怎麽回事?什麽將下人都支開了?裴公子可曾對你動手動腳?你要急死我嗎?快說!”

毋望嘆道,“嬸子糊塗,哪裏就有她說的那樣不堪了!只在一處吃了飯,再沒別的了。若真有什麽她哪裏還會來,左不過來探了口風,回家好安心罷了。”

張氏跺腳道,“最毒婦人心!這樣難聽的話來糟踐你,叫旁人聽見,還嫁不嫁人了!”

毋望勾勾嘴角閑散道,“她要是壞了我的名聲,那我豈不只好嫁給裴臻了?她斷然不會的,你沒瞧見她才剛避開人多的時候說的嗎。”

張氏跌椅子裏,喃喃道,“虧得沒答應那門親事,這位奶奶哪是個醋壇子,分明就是個醋缸,若真進了園子,落到她手裏,怕是兇險得很。”

毋望也頗慶幸,雖說嫁了裴臻富貴榮華是肯定的,只是每日裏鉤心鬥角也是件勞心勞力的事,哪裏及眼下逍遙快活。

隔了會子張氏又問道,“那裴公子下回來怎麽辦呢?總不好趕出去吧。”

毋望道,“是咱們家的恩人,斷沒有趕出去的道理,看不住爺們兒是她自己沒本事,和別人什麽相幹,頂多每回裴公子來我避開也就是了。”

那廂裴臻還不知此事,正給章程牽線搭橋相談甚歡。

“既這麽的,那明日就將契約簽了才好,免得夜長夢多,不知薛掌櫃意下如何?”

那薛掌櫃是城中最大的米面鋪子的老板,原本看章程十七八的愣頭青,沒打算再與他合作,只是如今裴臻從中斡旋,又願意作保,自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只得連聲道,“使得使得。”

章程此時對裴臻的敬仰當然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一心只為談成了買賣高興,旁的什麽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裴臻笑得極歡暢,心道,如何?明日的廟會打了水漂了吧,看來劉毋望還是沒有銀子要緊,這個年紀正是立業的時候,成家麽,還是讓在下先來吧。

搖頭晃腦之際,助兒弓著身子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說的什麽沒聽清,只好對桌上其他人拱手告了假,拉著助兒去了隔壁雅間。

“說吧。”喝了幾口濃茶,又瞧助兒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有些擔憂起來,“可是老皇帝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