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冰雪初釋(第2/3頁)

毋望甚覺有愧,又見那裴公子言之鑿鑿,也不好再推脫,微微一笑道,“那就依公子所言吧。”

裴臻這才笑道,“你也莫公子公子的叫,叫我蘭杜就成了。你小字叫春君,那毋望二字作何解?”

毋望眼裏有些許哀戚,緩緩道,“我母親生我的時候我爹並不在身邊,去外省巡查公務了,且一走就是三個月,那時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車馬不通,書信也無法往來,只好托了軍營中的信差送奏折的當口帶了句話,說是一切尚好,毋要盼望,我這名字就由此得來的。”

裴臻嘆道,“果真是伉儷情深,在軍中也不忘報平安。”

毋望道,“我父母親從小便認識的,兩人感情甚篤。”

正說著話,突然天暗了下來,霎時間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毋望慌了神,忙道,“若公子得了空閑請千萬來一遭,春君與叔叔嬸嬸在家候著。要變天了,今日便先告辭了,改日再來登門拜訪。”說罷福一福,裴臻才想挽留,她已穿過花廳往廊子上去了。

“當真是個急性子!”裴臻心下暗道,忙不叠追趕上去。

那女孩兒在風中前行,長發漫天飛舞,衣裙也獵獵作響,稱著那纖細的身子,一時間要羽化仙去了一般。又一陣狂風掃過,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裴臻不由伸手去接,那女孩兒便整個落入他懷裏,此時只覺一股奇香撲鼻,抱著那具軟軟的身子,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毋望低呼一聲,忙掙紮起來,站在那裏,懊惱得面紅耳赤。裴臻此時也甚尷尬,低聲道,“得罪得罪,望春君姑娘見諒。”

毋望行了禮道,“是我失禮了,適才多謝公子伸援手。”

裴臻道,“你別忙,我叫了人送你回去。”揚聲呼道,“助兒!”話才出口,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助兒匆匆跑來,裴臻看看天,對毋望無奈道,“你瞧說下就下了,這麽大的雨路上怕不好走,陣頭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小些了再走吧。”

這雨下起來竟似不要命了似的,伴著隆隆的雷聲,天也黑得如同晚上了,毋望嘆了口氣,只得道,“那便再叨擾公子一會子吧,只是我嬸子還在鋪子裏,定然要擔心死了。”

“不妨事,我派個小廝過去通報一聲也就是了。”裴臻心情愉悅地說道,引了毋望進屋來,又道,“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在這裏吃了飯再回去吧。”

毋望搖頭道,“方才是吃過了才來的,公子不必張羅了。”不等裴臻說話,轉身站在窗前直看著外頭,心裏焦急又無可奈何,只盼著雨快些停,一個姑娘家到個男人家裏,大半日還不回,傳了出去可怎麽了得,不被人戳斷了脊梁骨才怪呢。

那廂助兒笑得賊,指指天,翹起了大拇指,裴臻瞪他一眼,使了眼色叫他出來,走到廳外吩咐,“去同她嬸子說,就說因雨大,春君姑娘被我留下了,待雨停了親送她回去,叫她不必等她,自己家去吧。”

助兒領了命,一溜煙地跑了。裴臻拍拍手,叫丫頭送了瓜果茶食進來,復又喊毋望坐下,誰知叫了幾遍也無反應,只得擡高了嗓門喊道,“春君!”

毋望嚇了一跳,見他站在身後臉上又紅了紅,問道,“公子叫我嗎?”

裴臻笑道,“你正神遊太虛呢,喊你竟聽不見。這雨一時半會兒且停不了,你先吃些果子,過會子再傳飯,你多早晚吃的飯?再消磨一會也該餓了。”

毋望道了謝,見他看著自己,甚感不自在,兩廂裏無話又甚別扭,便問道,“我叔叔的腿施了針後就能下地走動了嗎?”

裴臻閑適道,“施過針,靜養兩日,第三天起便要扶著練習練習,等腿腳適應了,慢慢便可與平常人無異了,只是跑不得,畢竟是斷過的腿,跑了怕要壞事。”

毋望聽了十分歡喜,心想這裴臻真乃神人!便道,“公子的醫術叫人敬佩,不做大夫真真可惜了。”

裴臻搖著扇子道,“我家世代行醫,幾輩子都在太醫院供職,給皇室宗親瞧病不易,稍有差池便要腦袋落地的,我這人怕死得很,還是做做買賣賺點小錢穩當些,姑娘可別笑話我胸無大志。”

連文俊那傻子都知道明哲保身,裴臻這樣的聰明人更是深諳此道了。毋望道,“不在太醫院供職自然也不能替百姓看病,若傳到了京裏便是死罪,是嗎?”

裴臻臉上露出贊許來,同剔透的女子說話就是省力氣,這女孩兒看著年輕,竟有這樣的見識,果然叫人喜歡。

毋望又說道,“你原不該給咱們瞧病的,萬一叫人檢舉了,那春君一家子就是死了也難報答了。”

裴臻低低一笑,狹長的眼眸愈發深沉,只道,“你們不同於旁人。”旋即坐下,端著茶杯細細品起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