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6頁)

像是配合他的說法,有兩名年邁的聾啞人向他咿咿呀呀地打招呼,做出問候的手勢。

蕭山盟向他們微笑致意,揚起右臂,伸出大拇指,回應問候,又對百合說:“能在這裏見到你太好了。這幾年紅星福利院的義工流失嚴重,民政局配備的工作人員短缺,福利院老人接受的服務質量不比從前,殘聯正面向社會征集義工。你有這份服務社會的心意,福利院老人們一定很感謝你。”他雖然竭盡全力想在章百合面前表現得輕松隨意,卻發現自己很難做到,說出話來像在背誦官樣文章。

百合像是突然聽到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起來,笑聲像百靈鳥一樣清脆,笑臉像孩子般純真無邪,她擺擺手:“現在有一大攤子事要做,回頭再跟你說話。”

蕭山盟刻意避開她,遠遠看見她的身影就躲到其他房間,不和她照面。他有生以來從未這樣別扭過,倒像是他自己虧心似的。

到中午時,肚子叫起來,才意識到該吃午飯了。按慣例義工們不能在福利院裏就餐,自行到外面的小館解決。他盤算著街對面有一家拉面店是老字號,一大碗雞湯拉面才兩塊錢,經濟實惠,味道又好,想起來直咽口水,決定就去他家吃。

才拿定主意,見兩個人向他走過來,竟然是李曼和章百合。

更令他詫異的是,百合挽著李曼的胳膊,兩人邊走邊說說笑笑,態度親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們是嫡親母女。

蕭山盟隱隱約約猜到百合來做義工的真實目的,卻又很快自我否定了,他不願相信章百合如此工於心計,咄咄逼人,計劃性和目的性明顯而直接。他也不相信自己對章百合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畢竟他們之間連基本的了解都談不上。

李曼看上去很開心,卻貌似嗔怪地對他說:“你有同學來做義工,也不告訴我,還要百合主動介紹自己。”

蕭山盟只好說:“沒騰出空來,正想著趁午飯時間給你介紹。”又問百合:“還行吧?第一次在這裏做義工,累不累?”

百合笑著搖搖頭說:“不累,既做好事,又鍛煉身體,一舉兩得。”

李曼說:“百合做事肯出力氣,又認真細致,一上午打掃了三個房間,連床腳的油垢都擦洗得幹幹凈凈,看看她這身衣服,”她憐惜地拍一拍百合的肩膀,“像在泥裏打過滾似的。這麽漂亮又不嬌氣的女生,現在可不多見了。”李曼不吝溢美之詞,說得百合有些不好意思,扭怩地低下頭,臉色泛紅。

蕭山盟附和李曼:“對,對對。”

李曼瞅著他不自然的樣子,感到好笑,說:“別光說不練,中午了,請你同學吃頓飯,犒勞犒勞。”

百合忙說:“阿姨,您的心意我領了,還是不要破費,我隨身帶著面包和涼白開。”

李曼說:“幹活這麽累,光吃面包哪行,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福利院門外有一排飯店,咱們找一家,邊吃邊說說話。”百合拗不過她,說:“那就找一家物美價廉的餐廳,填飽肚子就行。今天來福利院,也算接受了憶苦思甜教育,和孤寡老人們相比,我們的生活不知要好多少倍。”百合說得動情,眼圈紅紅的。

李曼感嘆說:“這孩子多懂事,那咱們就去那家雞湯拉面店,便宜,管飽。”李曼知道蕭山盟喜歡那家,就順水推舟地提議。

拉面店的門臉不大,裏面收拾得整齊,仿火車座位的亮漆椅子,配鐵質餐桌,幹凈而別致。拉面端上來,滿滿三大碗,油汪汪的湯,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雖然百合主動要求接受憶苦思甜教育,李曼還是怕慢待她,又點了一盤白切雞、一盤鹵豆腐、三聽可樂。百合直叫太多了,怕浪費糧食。

李曼對百合的第一印象很好,非常喜歡她,聊起天來也熱絡,問起她這個南方姑娘,怎麽會來景海大學讀書。百合說他父親就是景海大學中文系畢業生,現在楚原日報社任主編,對景海大學有深厚的感情,所以她填報高考志願時,在“獨裁者”的壓力下“被迫”選擇景海大學為第一志願。

李曼哈哈大笑,說:“你竟然敢在背後這樣說你父親?”又問她父親是哪一屆畢業生。百合回答說六八屆。李曼感嘆地說真巧,蕭山盟的爸爸也是景海大學六八屆畢業生,建築系,說不定他倆還認識。

這樣一來,兩人心理上又親近一層,蕭山盟卻板著臉不怎麽說話。李曼用白眼珠瞪他,在桌下輕輕踢他小腿。蕭山盟煩了,說:“吃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還有許多活計要做。”按李曼的意思,還想再坐一會兒,百合卻也附和蕭山盟,三個人就結了賬回去。

晚上回到家,李曼怪蕭山盟不懂禮貌,對女同學冷著臉不說話。蕭山盟反駁說:“跟她又不熟,哪有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