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 斷尾(第2/3頁)

常柏眼裏閃過一道陰冷,臉上卻掛上和煦的笑容道:“就知道你是個有成算的,但是切切不可大意。你掩藏好行蹤快點去攆上孩兒和奶娘,外人帶孩子我是一點不放心的。再者,等你義父一發現信函不住,只怕第一個就要疑懷你。好在你機靈第一時間就拿來交予了我,你義父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來不及了,眼下這東西就是咱們一家人的救命法寶!”

徐玉芝聽得男人贊譽眼中驕矜之色更重,但是這裏畢竟是兵馬司不敢耽誤太久,又細細叮囑幾句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一直在大堂等候的裴青聽到手下軍士詳細的稟報後,終於撐不住無聲笑了出來。這常柏和徐玉芝不知是在安穩窩裏呆傻了還是怎的,竟然在無一絲遮蔽的廂房裏談及這般隱秘的事項。自古就有庭訓隔墻有耳,以這常柏的智能是怎麽奪得直隸小三元的稱呼的,現在想來也算是一樁奇談。

他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個時辰,就有軍士過來說直隸籍舉子常柏願意出首,告發淮安侯依仗權勢脅迫他人在大比當中舞弊,告發惜薪司總管太監徐琨勾結貢院負責修補的官員在考舍中設下機關。林林總總,反正他知道或是不該知道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吐露了出來。

裴青握著熱氣騰騰的供狀,將大堂底下跪著的人仔細看了一眼。心想,此人這份斷尾求生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難怪在青州時珍哥的堂兄傅念祖拼著耽誤功課,幾上州府才將他的功名剝奪。不想,只是轉眼之間這人又靠著不為人知的手段重新爬了起來,其實力的確是不容人小覷。

現在看來,整件事情已經一清二楚了。

淮安侯許思恩為確保兒子萬無一失地中得進士,就想出了找人為兒子代筆的主意。他特地找上國子監的資深教授,那人就給他推薦了頗有幾分實才的監生常柏。許思恩怕常柏不應,細細打聽之後就找到了惜薪司主管太監徐琨,許下東順大街三間鋪面的重禮作為重禮。

常柏何嘗不知道這是冒天之大不韙的事情,但是心裏總是存了一絲僥幸,加上徐太監是妻子徐玉芝的義父,所謂的恩義加上兩萬兩白銀的誘惑讓他決定鋌而走險。拿到題目之後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文章,趁晚上夜深人靜之時刨開浮土,將紙張塞入竹管裏,又將地面恢復成原樣,這場交易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匆匆寫就的文章竟然出乎意料地奪魁,助許圃進了前三甲。精雕細琢的文章反而名列百名開外,只能說時也命也。

裴青將供狀和信函收好,仔細打量了堂下之人幾眼才緩緩道:“聽說惜薪司主管太監徐琨與你有翁婿之誼,不想你能大義滅親第一個站出來告發。要是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坦蕩胸襟,世間必定是一片清明。”

這話裏話外明明是贊譽,常柏卻有些面紅耳赤。與內宮太監成為幹親,說出去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更何況這位名義上的老嶽丈助他良多,連去歲進國子監都是人家費盡手段才弄來的名額。不想,這會為了保全自身轉眼間就將別人賣了。

說根究低到底是心性涼薄使然,這回本就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常柏臉上有些火辣辣地疼,明明人家沒有說一句不中聽的話,自己怎麽能從中品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嘲弄?也許聽錯了吧,他有些不自在地偷偷覷望了堂上一眼,心下卻不由暗驚。

只見那位年青將軍頭戴抹金鳳翅盔,身上是一領綠絨絳穿齊腰明甲的戎裝。盔甲光華璀璨,襯得晦暗的大堂都顯得明亮三分。常柏沒想到這次舞弊案的主審竟然如此年青,而且相貌生得極好,眉梢眼角雖然看著冷峭冰寒,但是卻帶著一股常人難以企及的從容和淡然。

常柏自小也是人人奉承的天之驕子,但是這幾年不知為什麽像走了黴運,所遇之事一件比一件讓人郁悶。

父親費盡心思想巴結秦王,殷勤相待不說還特特與青州傅家二房曲意交好。就是想著傅家的那位百善姑娘進了秦王~府後,自家能被秦王高看一眼。為此父親不惜拿他的婚姻作為交換,昧著心意讓他娶了不願娶的人。卻沒想到傅家大房的傅蘭香心性狹隘,為了他外面的風韻之事竟然懸梁自盡。

這下親家不成反成仇家,之前所費種種心力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偏偏落到這般艱難境地了傅家人還不依不饒,傅念祖絲毫不顧兩年的同窗之誼,竟然夥同州府的學政將他身上的功名一擼到底。若非表妹徐玉芝援手,他如今就是地道的一介白身。

這世上有人活得艱辛,有人不費力氣就活得順暢無比。

常柏心裏升起一絲莫名妒忌又旋即壓了下去,微躬了身子恭敬道:“大人謬贊,當日得知此事時我也極力勸說,奈何那位徐太監固執己見肆意而為,我實在拗不過往日的恩義才做下如此糊塗事。望大人念在我是初犯又首告有功的份上,能夠在諸位老大人面前幫著美言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