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元兇(第2/2頁)

赤嶼島東頭訓~誡新丁的操壩上,徐直拂著衣襟上不經意沾上的泥點子,垂眼問道:“那曹家兩兄弟找到人沒有?”

已經算作心腹的盧四海知道他心裏窩了火,小心答道:“曹家兩兄弟在碼頭上幹了兩三年了,鮮少與人結怨。那個姓宋的小賬房言之鑿鑿地說是他們擄走了太太,開始我還不信。結果今兒我帶人過去一看,他家裏空蕩蕩的,衣裳銀錢全無,人老早就跑了,顯見是做賊心虛。”

徐直拿鐵筷子戳著桌幾上的紅泥小爐,看著銀炭半明半滅,淺藍的火苗慢慢地舔舐著紫砂壺底,熱氣升騰將他的臉面籠罩著,似乎扭曲成奇怪的形狀。良久才慢慢道:“ 赤嶼島離陸地甚遠,我求了大當家下令不準海船出入,那兩人既然沒在島上也不會走遠,你加派人手再去找,死要見屍活要見人!“

外面太陽曝曬,盧四海背上卻有一股寒意。

他比往日更恭敬地退出屋子時,忽然想到徐直的綽號——掃地菩薩。原先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句隨口之詞,時日久了才知道菩薩平日裏吃齋念佛,惹急了他翻手便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那曹氏兄弟不知吃了哪裏的熊心豹子膽,竟敢犯下這樣的錯事,只怕最後是難以善了!

徐直抿著稍顯苦澀的蒙頂烏龍,徐驕抹著汗水進了屋,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頓牛飲,扯著衣裳下擺扇風,嘻嘻笑道:“秀姨今早看起來好多了,進了一碗用高麗參煮的白粥,寬嬸說再過個兩三天就可以下床隨意走動了!”

徐直看著這個剛收下不久的義子,面目那份機靈依舊,嘴巴上方已經生了一層淺淺的黑色茸毛,這些天家裏夥食又開得好,身量拔高了一大截,眼見已經有了成年男子的英武。

徐驕讓義父意味深長的眼光看得有些訕訕的,放下手中小巧的茶盞,笑道:“秀姨又讓我去喚他表弟,就是那個宋真過來陪她說說話。請了兩三回了,那小子老是借口有事怎麽也不肯過來。我看他是怕大白天島上那些姑娘媳婦給他拋媚眼,一個小子長那麽俊俏幹什麽,他妹子荔枝都沒有他長得好!”

徐直心中一動,只覺忽略了什麽,旋過頭道:“說起來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吧,我還沒有跟這位救命恩人正經朝過面呢!”

徐驕一呆,抹了腮幫子上茶漬道:“這人倒是極好說話的,就是看上去冷冷的不太愛搭理人。我找到他家時他正在挑水,腿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百多斤的擔子挑起就走,看得出是窮苦人家出來的本分人,對他叔叔嬸嬸像對自家親爹娘一般!”

徐直饒有興致地點頭道:“我聽盧四海說這位才十五六歲,原本還要考秀才的,怎麽還做挑水這些粗活呢?”

徐驕拖了旁邊的一張硬木四面開光矮墩湊過來,道:“ 連飯都沒得吃了,哪裏還顧得了其他。不過這人能寫會算心又細,要不然大晚上的只看一眼就知道曹氏兄弟擄了秀姨走,單憑這份眼力勁百裏就挑不出一人來!”

徐直幽幽地望他一眼道:“這人這般能幹,我要是也收他當幹兒子,你心裏醋不醋?”

少年一張嘴翕翕合合,他極喜歡宋真,一見就有些上心,倒是沒想到義父會動這個念頭。徐直逗了他一回,哈哈大笑地站起身來拍拍他肩膀道:“你照舊去請人,就說我今晚做東,好生感謝他一家人,他要是懂事的話必定不會再推辭!”

等日頭西斜之後,徐直一腳邁進小院裏就聽到曾閔秀的笑聲,“……多少年都沒吃過這道糖心肉餅蒸蛋了,還記得是很小的時候在廣州吃過,荔枝妹妹真是好手藝,也不知道以後誰有這個福氣討得她去?“

一道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便隔著十字錦的門簾子傳來,“總要她喜歡,便是好姻緣……”

徐直模糊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來不及細想便進了燈火明亮的屋子,大笑道:“恩人在哪裏?且容徐某拜上一拜……”話未說完,就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人緩緩站起擡眼望過來,長眉入鬢杏眼精湛有神,一張淡色菱形嘴角在燈下似笑非笑。

徐直的頭顱“嗡”地一聲,心下又驚又怒。這分明是,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