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滑胎(第2/3頁)

少年蒼白一張臉顫聲道:“幹爹,才有人過來傳話,說……說秀姨出事了,來人說得不清不楚的,好似秀姨傷了身子已經不行了!”

徐直猛地站起來,厲聲呵道:“報信的人在哪裏?”

赤嶼島北面的小碼頭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過,徐直進來時就見昏暗的屋子裏一片忙亂,一個婆子從掛著粗布簾子的裏屋端了一個大銅盆出來,滿當當的一盆還散發著腥氣的血水。

被急匆匆叫來的周大夫掖著手站在一邊,喪眉耷眼地叫人把熬好的湯藥端進去。

一個錯眼見著肅了一張冷臉的徐直跨進門,盡管心裏打鼓卻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來簡單地說著自己知道的情況,“太太身弱宮寒,一直沒有將養好身子。此次胎體附著不力本就不穩,滑掉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偏偏今天受驚受寒,又在海裏泡了許久,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了!”

徐直面色鐵青,眼睛裏幾乎射出幾把刀子,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她懷孕多久了,我記得大半個月前還請你給她開過調養方子吧,你也只是說她需要靜養卻沒說過別的,那會怎麽沒有診出她懷有身孕?”

半吊子水壺的周大夫終於嘗到昔日謊言的苦果,知道自己多少要負個失察之罪。冷汗順著老臉滴落也顧不得去抹,戰戰兢兢地道:“太太的脈象時日尚淺本來就不好把握,也是老朽學藝不精……”

徐直恨不得給這蒙古大夫幾記窩心腳,狠吸了幾口氣才沒有繼續發怒。掀起簾子走進內室,就見一個身板寬厚的婦人帶著一個年青丫頭紮著袖子在收拾,曾閔秀頭上綁著額帕,煞白著一張臉仰躺在床上,胸口幾乎沒有起伏。

那婦人猛見屋子進來個男人駭了一大跳,知道這定是人家的丈夫,忙退到一邊客氣道:“這位太太掉海裏了,恰巧被我男人和侄兒路過時看見,好容易救回岸上,就發現她腹中的胎兒沒了。請了周大夫剛剛過來開了方子,才喝了一碗藥下去!”

徐直腦中紊亂,但也知道這是曾閔秀的救命恩人,忙躬身行禮,又回頭吩咐徐驕回去拿一百兩謝銀。

那婦人抖著肥胖的身子笑道:“都是順手的事情,大爺毋須客氣,我要是收了銀子,我男人可要捶我。只是這屋子四面通風幾乎要荒廢了,女人坐小月頂要緊的是吹不得風,各式各樣的忌諱也多,還是把這位太太送回家才好!”

徐直正要說話,就聽床上曾閔秀低低呻~吟,忙上前抓住她的手。

女人勉強睜開眼睛斷續道:“有人要害我,半夜將我擄到富順號上,想把我弄得遠遠的從此見不著你。是宋,宋真和他叔叔救了我,你將他們留下好生答謝,就說是我從前失散的娘家人……”

徐直眼眸圓睜胸中怒火大盛,卻清醒明白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忙細細撫摸女人的頭發柔聲道:“先時是我大意才讓歹人得逞,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且放寬心閉了眼睛休息,我自會安排妥當的!”

哄著曾閔秀睡了,才回頭認真對那婦人道:“我和內子也是新婚,身邊都沒有穩當可信的人,煩請嬸娘好人做到底,再找幾個人打下手把她照顧一番,等她身子好利索了,我定會重重酬謝。”

婦人知道這是島上新上任的五當家,雙眼放光胸脯拍得震天響,壓著聲氣道:“你放心,我們宋家人一向都是熱心腸,有我在定會把太太照顧得妥妥當當的。也不需再找人,我這侄女雖生得蠢笨,可是往年也在大戶人家幹過服侍人的差事。”

徐直見那躲在人後連頭都不敢擡的丫頭不過十六七歲,雖生得白凈面目卻是平常,一身衣裳也是極普通的布衣,終於滿意點頭道:“那就辛苦二位了,我到外面安排回去的人手!”

走出屋子,盧四海迎了過來低聲道:“打聽過了,這一家子是叔侄四人,一個多月前到島上的,說是家裏的戶主出海沒了蹤影,家裏的鋪子經營不下去,就跟著相熟的人到這邊來碰碰運氣。叔叔宋寬在東碼頭上當雜役,侄子宋真今年不過十六,因為認識字會打算盤,被碼頭管事留下當了個小賬房。宋寬老婆和侄女就在家接些縫補的夥計,周圍鄰居都說是極老實的一家人。“

徐直滿意地點頭,這麽短的時間就打聽出這些事情,盧四海果然是個有心人。此時他心如同亂麻,想起屋子裏那一盆盆被端出的血水,想到還未知音訊就消失的孩子立時如刀絞,一字一句恨聲道:“這島上的規矩越來越不濟事了,沒本事對付我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女人身上,真是不堪得很!”

盧四海聽出他話裏的寒氣,垂下頭不敢接話,好半天才小心道:“聽人說那叫宋真的小子將太太送上岸後,自己也累得不行,腳上讓那些石頭雜草劃得稀爛,他叔叔背他回去歇著了,我吩咐人給他家裏送了些糧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