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難賦深情(第3/4頁)

不過她還是略存了僥幸心理,夢裏的事,她不說,別人怎麽能知道!這麽一想心安理得起來,第二天一早瀾舟來請安,站在邊上捧食盒,伺候巾櫛,她笑著邀他同坐。用罷了早點沒多會兒,外面門上傳話進來,說庶福晉們來給她磕頭了,她站起身,攜瀾舟一道出去,他半路上總看她的臉色,細聲問:“額涅,您怎麽瞧府裏的庶福晉?討厭我母親嗎?討厭瀾亭的母親嗎?”

這麽點兒大的孩子,也知道名分和女人間的戰爭了。她低頭笑了笑,“我不討厭她們,她們來得早,我來得晚,為什麽要討厭她們?況且她們生了阿哥,又都是有位分的,瞧著你和二爺的面子,我也不能容不下她們。再說了,本來就分府而居,平常不大照面。遇著事兒了,聚到一塊兒客氣氣的,就成了。”

瀾舟悄悄舒了口氣,對於這位嫡母,從一開始的排斥提防,到後來的敬畏愛戴,看法發生了變化,因此不希望她和自己的生母為敵。站在阿瑪的立場上,有了這位長公主,家裏的側室都能廢除,之所以暫時沒有打發出去,有一部分原因是礙於他和瀾亭,更大一部分是因為長公主沒有發話。自己人小力孤,唯一能期盼的是長公主有雅量,不要逼得他用手段才保住他生母的地位。畢竟他很喜歡這位嫡母,能找到一個談得來,相處融洽的長輩,是件不容易的事。

婉婉進銀安殿時,三位庶福晉已經候著了。她沒來,她們也不敢造次,只是捏著帕子站在一旁,等她坐定了,她們才襝衽跪下,恭恭敬敬磕三個頭,口稱:“請長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婉婉受過了禮,離座下來虛扶她們一把,“不必拘著,坐下說話吧。”

瀾舟一一給她們打千兒,塔喇氏看見兒子,連眼睛裏都含著笑,在圈椅裏微欠了身道:“大阿哥調皮,原說留在跟前,我怕他不成器,給殿下添麻煩。如今瞧他,十來天沒見,像是又精進不少,全賴殿下的教導。殿下獨個兒住在公主府,咱們要伺候,也夠不著手。我琢磨來琢磨去,他在您身邊叨擾著,就是跑個腿也好。殿下別擡舉他,有什麽只管吩咐他,他要是不聽話,求殿下狠狠教訓,就是賞奴婢臉了。”

她一句一句謙恭卑微,婉婉聽了不過一笑,“你客套了,大阿哥懂分寸,知進退,你養了個好兒子。先頭他在病中,我不放心才留下他的,如今他已然大安了,瞧他的意思,要是想回王府去,我也不虛留。到底哥們兒要在一處,課業和騎射落了哪頭都不成。王府裏內外諳達都是現成的,在我這兒還得來回奔波,反把他累著了。”

塔喇氏諾諾稱是,倒是瀾舟拱了拱手,“兒子在額涅身邊盡孝,是兒子的福澤。本來也是兩頭跑,住在哪裏都一樣。兒子要回去,留額涅一個人在公主府,叫人怎麽放心?倘或額涅也移駕藩王府,那就兩全其美了,這是兒子的想法,還請額涅裁度。”

婉婉不好回答,葫蘆提兒拿話搪塞過去了。

邊上聽了半天客套話的周氏見她們涼下來,終於插上了嘴,“咱們今兒來,一則為給殿下請安,二則來接殿下過府。明兒王爺千秋,太妃千叮嚀萬囑咐的,從前沒有福晉,爺是囫圇過,今年咱們有了正經主子,好歹請殿下回去主持。您別怕,絕沒有瑣碎事兒麻煩您,該辦的奴婢們都料理妥當了,殿下就喜喜興興兒的,和王爺並肩坐著,受底下人拜賀就成。”

婉婉倒很喜歡周氏說話的爽快勁兒,寥寥幾句,把緣由都道明了,不奉承不謙卑,恰到好處。明天是正日子,今天她也準備好了要上王府去的,只是因為上回半夜鬧得不歡而散,再回去總有些難堪。原本打算推辭一番,或者等明天再過去,剛想張嘴,余棲遐進來回稟,說王爺已經打發鑾儀在門上恭候了。既然繞不開,只得讓銅環準備起來,自己架著余棲遐的胳膊上了圭路。

長公主府的大門宮照親王府規制建成,共五間,三門開放兩門關閉,俗稱三明兩暗。饒是如此,那寬敞的面闊也足以叫她看清門外的景象了。長公主要麽不動,動起來就得大張旗鼓,一架玉輦停在正門外,前後執拂塵、挑金爐、抱金瓶的,一個都不少。她邁出去,見宇文良時立於階下,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只是揖手向她行禮。婉婉本來還想給他祝個壽,沒想到他一副債主臨門的模樣,頓時就不大高興了。寒著眉眼上輦,也不等他發號,自己拿象牙扇骨敲敲車門,鑾儀得了令,直接便往前推進起來了。

她蹙眉坐著,本來心情不錯,一瞬跌到谷底,越想越著惱,自己究竟哪裏對不住他了,他要擺這副臉子?也是自己沒出息,為什麽要管他高興不高興,倒弄得自己很關心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