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韶光日月淺

十二月的北朝,紛紛揚揚地下著大雪,山川草木皆披著一層銀白,大雪封路的山谷中,數百個兵將護衛著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前行著。過路人都知道,在北朝能夠享此殊榮的皇親國戚,除了掌握實權的休邑王之外,便只有那個空有地位的泠涯皇子了。

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可是北國的朝廷卻十年都等不來一個君主,原因是北朝的老國君駕崩後,身為皇長子的泠涯年紀尚小,朝政大權被他的皇叔休邑王奪去。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洗脫自己竊國的汙名,休邑王自封為攝政王,而把泠涯皇子立成了無限期的傀儡儲君。

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休邑王還特意下了一封陳情詔書,痛哭流涕地寫了好幾千字,旁征博引,甚至把千古賢臣周公旦都扯出來了。大致的意思就是皇子的年紀尚小,還不能處理朝中大事,就由他這個做皇叔的代為管理朝政,等小皇子長大了,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國君,他這個攝政王也就可以隱退了。

可惜十年過去了,泠涯如今已及弱冠,休邑王卻似乎忘記了自己當年的承諾,硬是把著攝政王的權力不肯退位。朝中大臣雖心有不滿,卻無一人敢直言上諫,只能希望泠涯皇子忍辱負重,蓄積力量早日把皇位奪回,也好重整北朝十年來繁雜混亂的朝綱。

泠涯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喚作伯涯,兩兄弟一武一文,一剛一柔。雖在休邑王明槍暗箭的迫害下,日子過得極為艱難,卻終究沒有讓期待他們的臣民失望,內到朝廷三省六部,外至邊關北塞軍營,都安插著他們的羽翼勢力,現在只要振臂一呼,誅殺反賊指日可待。

正好這些天邊關賊寇四起,大隊的響馬洗劫集鎮村莊,守衛邊關的裴照將軍沉著應對,不到半個月就將這些賊寇盡數剿殺幹凈。朝廷為了表彰裴照將軍的功績,特意加封他為上將軍,泠涯更是借助這個機會,決定離開帝京前往邊關與裴照會面。

馬車內,泠涯的手裏握著暖爐,身旁還圍著純白厚重的狐裘,環佩錦衣上用金線繡著麒麟,他靠在軟榻上,悠然閑適地閉目養神。想起不久的將來,他和弟弟就能洗刷這些年在休邑王淫威下所承受的恥辱,他的神情越發熱切,錦袖中的手用力收緊,唇角處逐漸勾起一抹陰冷的微笑。

馬車忽然晃了一下,停在了路上,泠涯緩緩睜開眼睛,威嚴地問道:“默風,怎麽回事?”

走在前頭的秦默風遙望前方的路途,不由得蹙了蹙眉,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馬車前跪下道:“皇子殿下,不好了,前方山石崩塌,道路都被阻住了。”

泠涯順勢靠在軟榻上,不緊不慢道:“派人清理幹凈就是了,不要耽誤本王的行程。”

秦默風的手裏拄著劍,低首領命答:“是。”

他剛轉身還沒走出兩步,突然聽到馬車裏傳出冷厲的聲音:“回來!”

秦默風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冷箭破空而來,瞬間穿過馬車的窗戶,直直地朝泠涯射了過去,秦默風嚇得面如土色,失聲喊道:“殿下——”

馬車裏,泠涯的身體猛然一側,鐵箭從他眼前兩寸的地方穿了過去,險險地插在了後方的車身上,箭尾受到反彈的力道發出錚錚的顫音。他不待遲疑,幹脆利落地抽出腰間的佩劍,撩開車簾走了出來。

此時的隊伍嚴陣以待,幾十個護衛嚴密守護在馬車周圍,秦默風由於受到驚嚇,一時慌神居然都忘了向主子施禮,連忙走到泠涯身旁,焦急地問:“皇子殿下,您沒受傷吧?”

泠涯看了他一眼:“默風,你是我挑選出來的人,本該比常人更能臨危不亂才是,若是這點小風波都擺平不了的話,你這將領的位置也該換人了。”

秦默風聽到他的話,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職,面帶愧色地低首道:“是,末將情急失態,請殿下恕罪。”

叢林之中,發出了簌簌的聲響,幾十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手持彎刀向這邊殺了過來。這些人訓練有素,很快就將他們圍在了中央。兵將們手持刀劍長矛,面對著殺氣凜然的黑衣人,神情間充滿了警覺和戒備。大雪紛飛,陰冷的寒風呼嘯在兩隊人中間。

秦默風守護在泠涯身邊,望著這些黑衣人不由得皺起了眉。他也算是北朝數得上的高手,自然清楚這些人的實力,雖說他們這邊人多勢眾,但若真動起手來,只怕他和將士們拼了性命,也無法保證泠涯皇子的安全。

他緩緩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沉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膽敢阻攔皇子殿下的禦駕?”

那些黑衣人一動不動,似乎都在等待著領頭的吩咐,為首的黑衣人低沉沙啞地冷笑了一陣,刀鋒指著泠涯,陰毒地道:“泠涯皇子,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