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春情劫(第6/26頁)

“端木姑娘說,這花壇空著可惜,種上些花花草草熱鬧些,我隔天就給她帶來了老多花種。我怕年輕姑娘家沒長性,還特意跟她說:端木姑娘,有些花開得晚,花期長,你得耐得住……”

“她笑笑沒說話,頭天晚上全種下了,第二天白日裏倒也罷了,晚上……”

說到此,劉嬸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那天晚上是怎麽個情況?她本是睡下了,半夜覺得口渴,摸黑穿衣起來去灶房倒水喝,房門剛拉開條縫……

她看到端木翠就站在花壇前面,微紅色的燭光盈盈冉冉,把整個花壇都籠住了。

劉嬸覺得很怪異,開始她也沒想到到底怪異在哪裏,片刻過後,她突然就反應過來了。

端木翠兩手空空,根本沒有持著蠟燭!

後來端木翠俯下了身,劉嬸終於看見那根蠟燭,靜靜懸在端木翠肩膀偏上的地方。微紅色的燭光像是春蠶抽絲,一絲一絲地吐出來,將整個花壇籠在燭光織就的繭裏。

劉嬸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她避在門後,目光慢慢移到花壇正中。

她驚詫地發現,所有的花都開了!

當季或者不當季的,紫荊、金鐘、慈姑、金魚草、臘梅、金桂,還有大爿羅盤樣碧葉托著的粉荷。

劉嬸是沒念過書,但常識是懂的,再怎麽說,這荷花不應該是院子裏一方小小花壇就養得活養得住養得長的。

而且,所有的花都是破敗的。

枝葉凋零,藤蔓枯皺,花瓣萎縮,有的從中折損,露出慘白的莖幹來。

端木翠忽然動了一動,疑惑地向著劉嬸這邊看過來。

劉嬸嚇壞了,身子一顫,居然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將門給關上了。

寂靜夜裏,門被砰地關上的聲音,分外刺耳。

劉嬸暗罵自己糨糊腦子,緊緊背靠著門不知所措。惶然間,她聽到端木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劉嬸,你別怕。”

說不怕是假的,劉嬸屏著氣不作聲,自欺欺人地裝作自己已經睡著了,暗暗祈禱著端木翠快些離去。

過了許久,外頭似是已無動靜,劉嬸這才覺得後背涼颼颼地滲滿了汗,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床邊,哆哆嗦嗦拉起被子蒙住腦袋,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日光大片大片把屋中照了個敞亮,白日果然是讓人心裏踏實的,劉嬸心定了許多,披衣下床。

花壇裏光禿禿的一片,還是松得軟軟的泥土,莫說是花了,連根草也看不見。

劉嬸做好了早飯,給端木翠送過去。端木翠已經起身了,正將簪子插在發間,見她進來,粲然一笑。

劉嬸也笑了笑,笑的同時,她心裏犯嘀咕:昨晚那個,不是端木姑娘吧?

她一點也不怕眼前的端木姑娘,非但不怕,心裏還透著三分喜歡。但是昨晚上那個,她真的有點怕。

“劉嬸,以後晚上你就不用陪我了。”

先前是展昭拜托劉嬸晚上在端木翠這邊留宿的,他的考慮自是周到:端木翠是個姑娘家,一個人住恐她害怕,若是劉嬸能陪著就再好不過了。

他這樣拜托的時候,怕是沒想到端木翠沒什麽,劉嬸是險些嚇掉了半條命。

“從那以後,我晚上就不在這兒住了。”劉嬸嘆了口氣,擡頭看了看西斜的太陽,“時辰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

公孫策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頓了一頓,問道:“這裏的事,你還跟別人說起過嗎?”

“沒有沒有。”劉嬸趕緊搖頭,“做下人的,得有張閉得牢的嘴,我在外頭從沒提過。姑娘說過開封府的人不是外人,我才跟先生說的。”

公孫策點了點頭,又問:“這些日子,端木姑娘還好嗎?我差張龍、趙虎他們來過幾次,只是見不到人。”

“那倒是,姑娘很少待在家裏。”劉嬸皺著眉頭,“展大人剛走那一兩天,姑娘無精打采的,連門檻都沒邁出過,後來就老往外頭跑,有幾次,夜深了都不見回。我還想著給她開門來著,誰知道自己挨不住就睡了,也沒聽見叫門,隔天起來一看,她就在房裏了,也不知怎麽進來的。”

公孫策笑了笑:“端木姑娘是江湖人,行止自然跟一般的閨閣小姐不同。”

“江湖人啊……”劉嬸驚訝不已的同時又有幾分恍然大悟,“那難怪呢,我聽說江湖人都會飛檐走壁的。”

又聊了聊,眼見天黑下來,劉嬸拾掇拾掇也就回去了。這幾日為她的侄女采秀準備婚事,要忙的事情多得數不清。

劉嬸一走,公孫策看似毫無心事掛礙的表情漸漸換作了愁眉緊鎖,他來來回回不安地踱著步子,時不時伸出手去,按住懷中的一封書箋。

書箋外的封殼紙有些硬,每次按過去,便有挺括的紙聲,窸窸窣窣,嘈嘈切切,讓他本就煩躁不安的心更加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