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春情劫(第5/26頁)

這老婆子正是張李氏。

她一出門,便背倚著廊柱大口喘氣,卻也不是不慌的,俄頃定了定神,向著屋子後頭過去。黑暗中,姚蔓青急急迎上來,低聲道:“奶娘,怎麽樣了?”

張李氏亦將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眼看著他將那放了藥的醒酒湯喝下去了,不多時他必口渴倒茶喝,那茶裏亦下了藥,這便是雙份的了,便是頭老虎也扛不住。”

語畢,又從懷裏掏出塊帕子給她:“這帕子上拍了迷煙,興許待會兒用得上。”

姚蔓青奇道:“要這帕子做什麽用?”

張李氏笑道:“你這丫頭就不懂了,他是練武的,手底下本來就沒個輕重,如今又被下了藥,還不把你折騰得死過去?你若受不住,用這帕子迷暈了他,自己也少受點罪。”

她說得這般露骨,姚蔓青面上直如火燒,將帕子攥在手中,聲音細如蚊蚋:“知道了。”

展昭一杯醒酒湯下肚,登時就覺出不對來了。

若說先前腹內如火燒,那還確是酒勁,混著一股子難受,可現在這難受全轉作了燥熱,一時間坐立難安,將那一壺清茶盡數送進肚去,這一下非但沒將焰頭壓下去,反似淋上火油一般,焰苗騰一下自腹部竄至四肢百骸,連咽喉處都熾燙發幹。在這遍體難耐的不適之中,陡然生出的欲火如同長了利爪,在身體裏面四處撓抓,似是下一刻就要破體而出。

展昭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才擡腳要往外走,只覺雙腿一軟,竟跪倒在地上,膝蓋處碰撞到的疼痛讓他有瞬間清醒:莫非被下了藥了?

這個念頭如同尖銳的冰淩,稍稍冷卻了一下似滾水般混沌的腦袋。展昭伸手抓住桌腿,咬了咬牙站起身來,衣袖略略滑下,露出青筋暴起的手臂,表層的皮膚炭烤般赤紅。剛立定,周身一個痙攣,又一次跌在地上,脖頸處如同拴了個繩套,越收越緊。展昭的氣息粗重起來,伸手便將衣襟扯開,陡然暴露在夜間清冷空氣中的皮膚有片刻適意,但眨眼工夫又是赤紅一片。那情形,似是即便淋上冷水,也會似滴上火炭般轉作白煙。

展昭的牙關幾欲咬碎,忽地齒上用力,重重咬破嘴唇,齒間瞬間蔓延開的血腥氣略略喚回了些許神志,下一刻迅速探手入袖,拈了支袖箭出來,想也不想,一手握了上去。鋒利的箭尖深深刺入手心,尖銳的痛楚讓他渾身一震。

方定了定神,門口處突然傳來驚呼:“展大人,你、你怎麽了?”

好聽的女子聲音,若是平日裏聽來,只是脆生生的好聽,此刻聽來,似是抹上了脂粉,說不出的甜膩,余音裊裊,蠱惑人心。展昭未及開口,那人竟驚怔著撲了過來,捧起他受傷的手。展昭只覺女子的馨香味道充滿口鼻,低首見到她瑩亮發絲與白皙纖細的手指,腦袋轟的一聲炸開,拼盡力氣一把推開來人,聲音沙啞道:“快走!”

姚蔓青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展昭騰的一下立起身來,雙目充血,面上神情極是痛苦,忽地攥住她的胳膊,拖起她往門口帶。

姚蔓青被他帶得跌跌撞撞,急道:“展大人,你聽我說……”

展昭哪裏還聽得進去,恨不得一把把礙事之人扔將出去了事。姚蔓青驚惶之至,腳下一絆,摔倒在地。展昭趨身過來,忽地被一方帕子迎面蒙住,待要伸手拿開,卻被人死死撲將上來捂住口鼻。展昭怒喝一聲,渾身一掙,將那人震飛出去,正待坐起,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姚蔓青掙紮著慢慢坐起身來。她素日裏嬌生慣養,展昭這一震,幾乎沒將她渾身骨架給震碎。她忍著痛站起身來,將門自內閂上。

慢慢去到展昭面前,俯下身細看,驚詫於展昭竟生得如此好模樣,顫抖著伸出手去撫他眉梁,心下忽地有幾分安慰:好在,自己並不是委身給那些其狀如猴的粗鄙之人。

頓了一頓,她伸手去解展昭的衣裳,不知為什麽,這一幕讓她想起之前同劉向紈的種種,淚水如珠般滑落。

展昭的呼吸一下重過一下,饒是昏迷之中,眉頭仍擰得緊緊的。

姚蔓青動作極輕地幫他除去裏衣,手指忽地碰到他起伏得厲害的熾熱胸膛。

她的手指冰冷,涼意水一般蕩漾開來,展昭忽地睜開了眼睛。

姚蔓青沒想到他居然會醒,腦子嗡的一聲,半邊身體都僵住了。

展昭的眼睛裏,再無素日清明,有的只是熾焰漫天。

他一把將姚蔓青拉到懷中,鐵箍樣的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身子,一個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下。

姚蔓青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的腦海中最後閃過的,是劉向紈的臉。

端木翠回到家的時候,劉嬸已經拉著公孫策嘀嘀咕咕老半天了,一邊嘀咕,眼神兒一邊往院中那方青磚砌起的花壇上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