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初至沉淵(第5/8頁)

安邑城小,城墻四角俱有望樓,家戶稍大些的,登上自家檐台就可望見外間情勢。展昭隨著旗穆衣羅登上檐台,遠遠便見煙塵漫起,依稀間可見大幅旗氅舒來卷去,略算了算,領頭的十來騎,步兵似有上百人之多,再四下看時,角樓上人頭攢動,都是些聽到風聲的安邑百姓,面色倉皇,不知所措。

旗穆典眉心緊鎖,低聲向旗穆丁道:“依你看,可是早間的事發了?”

旗穆丁哼一聲,算是來了個默認,頓了頓又道:“你怕什麽,真惹急了,橫豎這裏有個頂死的。”

說話間,眼光有意無意往展昭這邊飄了飄。

旗穆典唯恐展昭生疑,也不看他,只將聲音又壓低了許多:“那是個難得的好手,就這樣頂了死未免可惜,若能為我所用……”

旗穆丁嗯一聲:“走一步看一步,誰知道高伯蹇走的什麽棋。”

高伯蹇的兵將分作兩路,一路將安邑外城入口圍得死死,另一路徑自入城,氣勢洶洶,破門入戶,覷著可疑的青壯男子便押將出來。一時間雞飛狗叫,婦啼嬰泣,惶惶不安之情漫卷全城。

旗穆家位於街中,一時半刻搜戶的兵丁還過不來,但哭鬧聲是愈來愈大了。旗穆典吩咐杞擇閉了門戶,鎮定自若地回到廳中閑坐。不多時,連外間呼來喝去的說話聲都聽得分明,恰有婦人啼哭閃避及兵士汙穢之語傳來。展昭面色一變,騰地站起身來,行了兩步又強自按下,向旗穆典道:“旗穆先生,外間搜戶的不是西岐的兵將嗎,都說武王之師素行仁義,緣何……”

話未落音,就聽轟的一聲,大門的門扇被沖將開來。十幾個持戟橫刀的兵士,一擁而入,兀自叫囂著:“快將戕害西岐兵丁的賊子交出來!”

旗穆典穩坐不動,倒是旗穆丁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迎上來,賠笑道:“軍爺,可得瞧仔細了,我們旗穆家是安邑大戶,素來安分守己,可不敢做窩藏賊子之事。”

說話間,杞擇已捧了一盤子的銅貝兼散銅塊過來。為首的兵丁上手抓了一把往懷裏塞,後面諸人紛紛圍了上來,你擁我擠,推搡間盤上的銅貝倒有一半撒到了地上。於是眾兵丁爭先恐後,趴在地上爭搶不休,頗有豬玀爭食之態。

那為首的兵丁又四下掃了一掃,本打算就此回頭的,哪知偏巧不巧,目光就落到旗穆衣羅身上。

旗穆衣羅面色微變,不動聲色地向展昭身後避了避。

那兵丁目中露出淫褻笑意來,涎著一張臉過來,圍著旗穆衣羅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嘿嘿幹笑兩聲,這才轉臉向所帶兵士一揮手道:“走!”

展昭向階下走了兩步,目送這一幹人走遠,眸中目光漸轉深沉,俄頃緩緩轉過身來看旗穆衣羅,話中有話:“衣羅姑娘,晚間安寢,緊閉門戶。”

旗穆衣羅一怔,旋即會意,微微點了點頭。

回頭再說那群兵丁,走出了一段之後,為首那人停住腳步,轉身看了看旗穆家的門戶,幹笑道:“那家的姑娘,生得很有幾分姿色,將軍多半喜歡。”

旁邊有人奇道:“怎生他家裏還有美貌的娘們兒了?我卻沒瞧見。”

那人劈頭啐了他一口:“你眼裏都快叫銅貝給撐滿了,能看見什麽?要我說,今晚上索性心一橫,把那娘們兒給偷了來獻給將軍……以後哥幾個在營中,還不是想風來風說雨來雨?”

一席話說得一幹人蠢蠢欲動,卻有個膽子小的怯怯道:“這樣不好吧,聽說姜子牙禦下甚嚴,素來不許這些亂七八糟的勾當。若單是我們也就罷了,現下營中還供著兩個端木營的副統呢,要叫他們知道了,回去告上一狀,將軍面上須不好看。”

那人冷笑一聲道:“只要動作利落些,手腳行得幹凈,那兩個副統上哪知道這件事去?再說了,俟得事成,將軍順水推舟,把那娘們兒收作了隨軍的姬妾,旁人又能說上什麽?西岐軍的將領,除了楊戩修道,現放著土行孫有鄧嬋玉,轂閶更是姬妾成群,偏我們將軍收一個就了不得了?端木營的人再霸道,也管不到這麽寬吧?”

今夜的安邑較往常要異樣些,皆是西岐軍終於駐紮的緣故,城門與望樓處俱都插起了桐油火把。火光掩映之下,依稀可見值夜兵丁刀戟交動的剪影。

外圍人聲尚可稱鼎沸,內城卻是一片死寂——安邑是殷商降城,城中百姓對西岐軍或多或少總有些畏懼之意,是以家家戶戶不約而同早早熄燈,但心中忐忑不定,是否安枕就不得而知了。

按理講,這個時候,安邑主街之上,是絕不應有人的。

虞都眯著眼睛打量了那個黑影半天:鬼鬼祟祟,掩身於主街盡頭的拐角之處,時不時伸長脖子東張西望,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