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常棣之花(第2/3頁)

二人重新坐定,定棠點頭道:“你想知道些什麽?”定楷道:“二哥跟我說的那首謠歌,為何陛下一聽,就動了如許的怒氣?”見定棠看了看四周,忙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待眾人退下,定楷見定棠攜壺,忙上去相幫,定棠推開他的手,自斟了一杯,道:“你不知道才是對的。此歌先帝的皇初初年便有了的,不單是比你,比三郎,便是比我的年紀也大出許多來。且是從前嚴禁過,所以知曉的人不多了。我來問你,太子的生母,先前的顧皇後,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記得嗎?”定楷搖首道:“我哪裏還記得?她過世的時候我不過才五六歲大。但若是長得像顧思林和太子,應當是個美人才對。”定棠點頭道:“何止是美人,且是通書理,精詩畫,出身名門。她哥哥就不必說了,她的父親,就是太子的外公顧玉山,先帝可是寵信有加,一門權勢絕倫,炙手可熱。今日的顧氏仍算是望族,比起當時卻差得遠了。”定楷道:“這我也曾聽說過,只是太子未生時他就已經過世了。”定棠道:“那時恭懷太子,也就是你我的大伯突然急病薨逝,只留下了兩個郡主。先帝愛他之極,所以悲慟不已,次年還改了年號。先帝三子,只剩其二,二伯肅王和今上的生母份位相當,年紀相差也只不過數月。”定楷為他布了一箸青筍,勸道:“二哥別只管說話,吃些東西。”又道:“肅王我也隱約聽人說過,說是他性格乖張,後來被先帝賜死了。”

定棠用筷子撥了撥那筍絲,挑了一根夾起來,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笑道:“不錯,若非他身死囹圄,此刻也就無你我之事了。恭懷太子薨時,肅王和陛下不過才十七歲,只比你略大些,還都不曾娶正妃。若此時有了顧玉山做泰嶽,你想想這事情還能夠一樣嗎?”定楷默念那謠歌,略一思忖,便已明了,不由臉色發白,道:“原來如此,我這才明白了。那肅王又是為何事死的?”定棠皺眉道:“此事便是除了先帝,陛下和顧思林,大約就沒人知曉了。”定楷道:“太子也不知麽?”定棠笑道:“想來又不是什麽多正大的事情,誰告訴他做什麽?”

定楷嘆了口氣,問道:“這位二伯的家人,怎麽現下一個都不見?”定棠道:“肅王妃一聽說丈夫死了,便也自己投了井。他母親楊妃,過了兩年也在宮中郁郁病卒。旁人早散了,肅王死時年輕,又無子女,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家人?”定楷想了半日,忽問道:“二哥,既然顧後容貌既美,又知書識禮,出身高門,卻為何寡寵至斯?”定棠看了他一眼,笑道:“這話便是要為尊者諱了。陛下乃是聖明之主,先帝擇儲,自也是因為他堪擔這江山社稷。偏偏那顧家糊塗,總覺得自己立下了什麽不世功勛;還什麽佳人回首的,難道是暗諷陛下之位系於裙帶?顧後比母後早入王府三四年,太子卻不過行三;其時肅王一死,陛下便又娶了母後,這其中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定楷點頭道:“正是如此,難怪陛下生氣。偏生那晚叔祖又在那裏扯東念西,不是更增陛下之怒麽?”定棠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笑道:“他是老糊塗了,自以為還在幫著太子。”

說罷又去斟酒,定楷卻笑著阻擋道:“這酒入口甘美,後勁卻大得很,二哥還是不要飲得過多方好。”定棠笑問道:“怎麽?事情打聽完了,主人便吝嗇起來了?若真醉了,今夜便宿在你府中又何妨?”定楷搖手道:“我怎敢吝惜這區區杯中物,只是二哥這些時日還要辦大事,等此事完結,我再為二哥舉杯,定要一醉方休。”定棠道:“這話從何說起?”定楷笑道:“經兄長這麽一點撥,我也就想起來了,長州牧獻的字幅,蜀郡守進的金鞭,還正是時候呢。”定棠一愣,高聲笑道:“想來天下識時務者還是不少。”定楷道:“那夜裏太子的模樣,真可謂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一般,不知此刻在正做些什麽?”定棠想了想,噗哧笑道:“那還能做什麽?謹謝客,未能起也!”兄弟二人相視,不由一齊哈哈大笑,喚了仆婢上來,又各自用了些東西,這才攜手出了府門。

方才取帖的內侍本是定楷的親信,待他回來,忙賠笑道:“燒剩下些,還是撿回來罷,,怪可惜的。”定楷微微一笑道:“就為這幾句話,我就會幹出那種焚琴煮鶴的事來?”那內侍一愣,隨即笑道:“王爺的字,真是出神入化了!當初盧尚書真是有眼無珠,若是收了王爺……”猛見定楷瞪了自己一眼,連忙垂首噤聲。定楷也不說話,只是繼續前行。那內侍隨後,小心賠笑道:“王爺這般大費周章,可問出什麽來了沒有?”定楷道:“不曾。”那內侍道:“那王爺又是何必?”定楷笑道:“長和,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那日他就說過了叫我看戲,戲既已做完,觀者若是還不發問詢,替他擊節唱好,那他才是真的要疑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