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醒來,精神好了點兒,胡亂吃了點東西,唇色有點蒼白,於是塗了點唇彩,亮晶晶的,氣色看起來好了不少。特意選了他那天給她買的淺藍色長外套。探頭往外一看,稀稀疏疏又在飄雪,沾到窗台上,積成薄薄一片,跟雪花膏似的。今年的雪來的遲,可是下的勤,斷斷續續幾乎沒停過。

她化了淡妝,因為感覺還是有點頭重腳輕,虛飄飄的,沒有開車,打車去的機場。等了半天,聽到機場大廳廣播說,因為南方突如其來的大雪,很多航班晚點了。她給鐘越打電話,撥了半天老說您撥叫的號碼不在服務區,請稍後再撥,急的她一直留心大廳裏的電子大屏幕。

機場滯留的人流越來越多,騷動也越來越大,“嗡嗡嗡”的很是嘈雜,聽在耳內,十分不耐煩。隱隱約約聽人說因為大雪,很多航班停飛了。她不知道廣州那邊的情形到底怎樣,只說晚點,所以一味等著。

雖然室內溫度不低,可是坐久了,手腳未免冰涼。她出去買了杯滾熱的奶茶,腳步沉沉的,很是吃力,趕緊靠著暖氣口坐下。喝了幾口,不如平常味道好,覺得腥,堵在喉嚨口,咽不下去,差點想吐。

看了看時間,都快到傍晚了,他乘坐的航班應該也停飛了,今天恐怕是趕不回來了。覺得不甘心,尚抱著天真的想法,希望有奇跡出現,盼望他能出其不意出現在自己面前。大過年的,別人都熱熱鬧鬧的,自己一個人,實在沒什麽意思。蜷起雙腿,頭擱在膝蓋上,懶懶坐著,不怎麽想回去。家裏冷清清的,聽見人家煙花爆竹“嗤嗤”亂響,到處是歡笑聲,只會更惆悵。

夏原因為也來機場送朋友,想起她,給她打電話,“聽說因為大雪,廣州、長沙、成都那邊的航班好多都停飛了。姓鐘的那小子回家了沒?”她歪著身子倒在座位上,悶悶說沒有,有氣無力的樣子。他因為聽見嘈雜的聲音,問她人在哪兒。她便說還在機場呢。

他一路尋了過來,見她臉色紅的不正常,瑟縮著肩膀,搓著手喊冷。忙摸了摸她額頭,叫起來:“哎喲,發燒了!都燙成這樣,不去醫院,來機場幹嘛啊。我說你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你還不承認——”扶著她起來,“走吧,一個人待這兒傻坐著乘涼,還是等著過年呢?又不是沒人要了,趕緊回去吧——”她耷拉著腦袋隨他上了車,手腳發軟,坐都坐不穩,身體一直往下溜。

他趕緊送她去醫院。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家家戶戶都忙著過年呢,一路上只聽見劈裏啪啦的爆竹聲,此起彼伏,好不容易這裏停下了,那裏又響了,跟交響樂似的,錯落有致炸開來,無邊的熱鬧,仿佛沒有停止的時候。路邊的槐樹光禿禿的,裸露出深黑色的軀體,冷冷站著,一根葉子都沒有,風吹過,便“嘩嘩嘩——”搖幾下,聲音很洪亮,彎起了腰杆。

醫院裏稀稀落落只有他們幾個病人,靜悄悄的,越顯得這裏與世隔絕似的。工作人員大概因為排在今天值班,神情有些不耐煩,扔了張單子給他,讓他去找醫生,語氣甚不好。夏原“嘿”了一聲,本想不輕不重說幾句,一想到大年三十,喜慶團圓的日子,還是算了,人家也不容易。

醫生說她著涼感冒了,早些時候來就好,現在拖的有點嚴重,要打吊針。開了藥,夏原取了來。護士領著他們來到一個房間,捋起何如初的袖子,面無表情比著細長的針頭。她坐在床上見了,針頭泛著冷光,倒映在眼睛裏,心驚肉跳的,跟判刑似的。忙轉過頭去不敢看,眉毛皺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毛毛蟲。

夏原嘴裏笑話她膽小沒出息,又不是小孩子打針還怕,卻坐過來,抱住她頭,按在懷裏,說:“伸出手,別看——聽好了啊,我跟你說個笑話:兩只番茄在路上走啊走,後面那只番茄問前面的:‘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前面的那只不說話。後面的那只以為它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前面的那只回過頭來,看著它緩緩說:‘我們是番茄,我們會說話嗎?’”

笑話說完了,她愣愣的沒反應,針頭插進血管也沒感覺,呆呆看著他,心裏嘀咕不知道他又有什麽花樣。倒是旁邊的護士“噗嗤”一聲笑出來,收拾東西出去,叮囑說有事就叫她。她眨著眼困惑地說:“這就是你說的笑話?”為什麽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夏原打了她一下,沒好氣說:“當然是笑話啦,這叫冷笑話!腦袋什麽做的,整個一榆木疙瘩,一點幽默都不懂。行了行了,指望你開竅,還不如指望太陽從西邊出來呢!趕快躺下吧,睡一覺燒就退了,這藥水滴的慢。”給她蓋上被子,又拉了拉被角,完全蓋住她肩膀。她點點頭,全身酸軟,確實沒什麽精神,何況在機場等了那麽久,早就累了,側著頭歪向一邊,不一會兒淺淺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