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第2/6頁)

  十三阿哥打開包袱,取出一包牛肉幹,又遞給她一個小巧的酒葫蘆:“這是松子酒,醇綿清淡,冷著喝不傷身。”

  楚言湊近瓶口,果然聞到一股松果的清香,再看那個葫蘆,不過巴掌大,表面拋光上了一層薄漆,又用淡墨繪了一幅鐵拐李松下醉酒圖,神形具備,憨態可掬,令人愛不釋手,不由緊緊抓住,央道:“這個葫蘆送我,如何?”

  十三阿哥正用刀子把牛肉幹切成小塊,聞言嘲笑道:“世間還真有買櫝還珠的人!也不嘗嘗那酒?”

  楚言連忙喝上一口,笑道:“酒是好酒,葫蘆更好。你既然不看重它,不如送給我?”

  “這酒只得一壇,葫蘆要多少都有,你既喜歡就給你了。”

  以牛肉幹佐酒,倒也吃了個半飽。楚言指著邊上一座山問:“那是香山麽?”

  “那個是平坡山,那邊才是香山。”

  大一的冬天,宿舍裏三個南方來的女孩第一次看見雪,樂瘋了,那股興奮感染了三個北方人,在校園裏玩得不過癮,浩浩蕩蕩地殺到香山,還悄悄帶了個充氣的雪橇。在寂靜的公園裏,她們玩雪橇,打雪仗,恣意開懷的笑聲引來了公園的管理人員。天真歡快的笑顏總是容易觸動人心底的柔軟,她們沒受什麽刁難處罰,可是,也許因為稚氣未脫,也許因為還沒有大學生的樣子,被當作附近中學逃課的學生,結結實實地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課。

  那時的生理年齡與現在差不多,卻是那麽無拘無束,那麽志得意滿,人生才剛剛開始,世界正在眼前展開,似乎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將走進她們的未來。三百年的時間,滄海桑田,當年的她從來沒有了解自己的幸運。

  見她默默遠眺,嘴角浮著一絲笑容,是追念,是向往,是苦澀,分明沉入了一個他觸摸不到的世界,十三阿哥有些擔憂:“想起了什麽?”

  楚言扭頭,臉上已是一片欣然:“十三,呃,胤祥,你打過雪仗麽?”

  “打雪仗?”十三阿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是。就像這樣。”楚言抓起一把雪,隨手一團,照著他扔去。

  二人離得不遠,楚言倉促發難,十三阿哥本能地用手一擋,楚言的雪球並未壓實,一碰之下散作了一捧雪花,撒了他一臉。

  楚言拍著手笑道:“阿彌陀佛!這報應也來的忒快了。”

  十三阿哥用手一抹,指著她佯怒:“你存心的。好,我們來打場雪仗。”團起一個雪球向她投去,卻有意偏開幾寸。

  楚言見勢不妙,小心翼翼地拉開距離,待到雪球從身邊擦過,忙蹲下制作彈藥,口中不忘嘲笑:“好力道,可惜失了準頭。”

  “再試試這個。”十三阿哥大笑著又發射一彈。

  他有意瞄著楚言頭頂之上寸許投出,想要嚇她一嚇,可巧她正好也拋出一個雪球,兩下在空中相撞,楚言的劣質炮彈不堪一擊,化作傾盆大雪劈頭蓋腦地倒戈回來。

  楚言慌忙向後退,卻忘了腳下並非實地,一腳踩空跌了下去,滾了幾下才停住,好在積雪松軟,沒有受傷。

  十三阿哥又驚又怕,疾步跑過來:“你還好麽?可有傷到哪裏?”

  “沒事,沒事。”楚言笑著安慰,拍拍身上的雪就要爬起來,吃痛地叫了一聲又跌了回去:“左腳,好疼。”

  十三阿哥顧不得男女之防,慌忙褪下她的靴子察看。腳踝已經開始腫起,靴子一脫一穿間,楚言發出絲絲的吸氣聲。

  “別怕,多半是崴著了。靈光寺裏這兒不遠,有個叫虛果的和尚,會正骨。我背你過去。”十三阿哥伏下身,示意她攀到他背上。

  楚言知道這不是矯情的時候,說了聲有勞,乖乖地爬上去,攀住他的脖子,突然想到:“那兩個酒葫蘆——”亂扔旅遊垃圾,不好吧。

  十三阿哥好氣又好笑:“什麽時候了,還顧得上那個?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上一筐。”

  想說不只葫蘆,他的鬥篷也落在原處了,可總不能要求他背著她回頭撿東西。

  走了一段,十三阿哥突然說:“那年在水雲榭就說過要背你,想不到過了這些年才實踐前言。”

  楚言一愣,記憶深處仿佛是有那麽回事兒,過了這麽久,他居然還記得。

  十三阿哥輕輕地哼起一支小調。楚言靜靜地聽著,等到余音落盡,才問:“什麽歌?調子怪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