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

  一夜北風緊,開門雪尚飄。

  雪後初晴,楚言同冰玉幾個在院中堆起雪人。正為雪人穿衣打扮時,十三阿哥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拍著手笑道:“這個雪人怪有趣的。你們幾個倒會尋樂子!”

  一輪招呼打過,那幾人都識趣,找著借口走開。

  十三阿哥笑嘻嘻地望著楚言:“今兒十五,你怎麽不出宮去?”

  “想不起要去哪裏,索性在房裏窩著。”

  “既這麽著,我帶你去個地方,好好玩上一天。快進屋換上騎裝靴子,別忘了戴鬥篷。我在這兒等你。”十三阿哥不由分說地把她往屋裏推:“快點,有一段路要趕!”

  楚言溫順地換好衣服出來,立刻被十三阿哥拉著,一溜小跑地穿過半個皇宮,出了紫禁城。

  秦柱不知何時已經牽了兩匹馬在外面等著。十三阿哥拉著楚言到愛馬銀子跟前:“你這身衣服素凈,幸而披著大紅鬥篷,騎銀子,好看!”

  先幫著她上馬,然後自己躍上一旁的棗紅馬,一抖韁繩:“走,咱們踏雪去!”

  楚言一夾馬肚,跟在十三阿哥後面奔馳,一路往西。望著一路的景色,腦中不由自主想起大約一年前與胤禩去潭柘寺的情形,今非昨日,物是人非,恍然如夢。

  到了長安寺,十三阿哥交待小沙坨照料馬匹,從馬上取下一包東西自己背著,招呼楚言向著翠微山頂攀登。

  積雪深及小腿,又松又軟,踩下去咯吱咯吱作響,很舒服。雖然走得有點費勁,有時還得手腳並用,楚言心情卻是大好,不時停下張望四下景物,猜測雪地上的腳印都是什麽動物留下的。

  十三阿哥起初還留出一半精神照顧她,沒多久就放下心來。她體力不錯,也知道爬山的技巧,加上一點也不嬌氣,實在是個難得的女伴。

  走到半山腰,楚言已是滿臉通紅,氣喘籲籲,扶著一棵樹站住:“十三爺,歇歇好麽?”

  十三阿哥折了回來,笑道:“走不動了?我拉著你。”

  “先讓我歇會兒。好久沒走山路,還是在雪中,有些吃不消。有水麽?”

  “哎呀,忘了帶。只有酒,行不?”

  “酒不解渴。一壺酒下肚,我就該直接滾山腳下去了。”楚言用手指捏起樹幹上的積雪放進嘴裏:“這個吧。這個好吃,象刨冰。”

  她披著一件大紅鬥篷站在雪地裏,兩頰緋紅,仰著頭,雙眼微眯,一臉滿足,象在品嘗什麽美味,又象在享受人間致福。十三阿哥癡癡地望著,如此佳人,能被她引為知己,已是運氣,能夠一直看見她的笑容,做什麽都該是值得的。

  楚言偏過頭:“十三爺不嘗嘗麽?”

  十三阿哥笑話說:“拿雪烹茶,是雅事。你這麽吃雪,是什麽?別吃太多,小心傷了腸胃。忍一忍,等上了山,找間寺廟,討些茶水。”

  “腸胃哪裏就這麽嬌嫩,倒是口渴不能忍,脫水了就不好了。”身在福中不知福,過個三百年,那雪就沒法吃了。

  “偏你的道理多。好吧,你慢慢吃,我也歇會兒。”十三阿哥把包袱放下,懶洋洋地往樹幹上一靠。

  “哎呀!”樹上的積雪被震落了下來,撒了楚言一頭一臉,脖子裏也進去了一些,好容易拍打幹凈,一擡頭只見十三阿哥靠在樹上滿臉壞笑,氣道:“你存心的!”

  十三阿哥大笑,提起包袱,拉了她就走:“當真渴了,潤潤唇也就是了。天冷,可不能多吃冰涼的東西,吃壞了肚子,就不好玩了。都說西山霽雪,你不知道雪後初晴,站在這山頂上,極目遠眺,才真是你上回說的‘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想到這裏荒郊野外冰天雪地,真要鬧起肚子來,也夠尷尬夠丟人的,楚言只得提起精神乖乖地跟著他走。

  悶頭走了一段,十三阿哥回過頭:“噯,跟你商量個事兒。”

  “說。”

  “這兒沒別人,別老十三爺十三爺的,怪生分的,叫名字,好麽?”

  “我不會說滿語。再說,這麽些年早叫慣了。”

  “用不著說滿語。叫我胤祥就行。就今兒一天?”

  楚言心中一軟:“好吧,胤祥。”

  登上山頂,遠遠可以看見白雪覆蓋的北京城,果然白茫茫大地真幹凈。